鹤是仙灵,自由的嬉戏于山林水泽,一旦被杀害,取鹤骨做成骨笛,笛声中总会有凄厉愤慨之音。
但是这支骨笛明显不同,细腻得犹如玉石,源博雅抚摸笛身时,却似乎听到了少女浅浅的笑意。
【敢问可是雅乐之神?】
“是……是的……”源博雅磕磕绊绊的回应,又惹来了一阵笑。
【哪怕是名笛叶二,也及不上我;哪怕是雅乐之神,也及不上吾友。】笛中灵笃定的说,她似乎格外爱笑,源博雅感到笑声渐远,温润的光华中,月白压黑边羽衣的少女靠坐在夏目身边,歪着头,殷切的恳求,【吾友,试奏一曲。】
夏目笑着点头,他将长笛移至唇边,一首《鹤舞》倾泻而出。
这首曲子是他练习最多的,与在三隅山吹奏的《春回》不同,专为一只妖怪谱写,每一个音符都清幽而舒卷,犹如鹤舞云端,风华万千,却终究是形单影只。
源博雅听着,竟是突然间有些恍惚了。
他是天皇之孙、亲王之子,地位何等尊贵,前程如锦绣堆叠,心中却是一片荒芜,便如同这只形影相吊的白鹤。
而今,年幼的除妖师举手投足尽是风雅,眼帘半合吹奏骨笛,有金杏色的暖光沿睫毛泻下来一点,明明姿态凛然,又有难言的清魅之色生发。
源博雅有那么一瞬间,竟然难以正视除妖师。
“博雅!博雅!”好友的呼声把他惊醒,幽幽的笛声已散,年幼的除妖师含笑望向他,安倍晴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神情有些促狭。
“这可是我的师父~”桃花眼带着些许炫耀意味的眯起来,他想伸手抱抱夏目,被骨笛不轻不重的敲了头,这才收敛一点,却仍然没骨头一样躺在夏目身边。
夏目摇头,起身端了茶盏来,慢条斯理的开始烹茶,不忘戳戳晴明。
“我下个月要考你茶道,认真一点。”
安倍晴明不得不坐了起来,强打精神看着夏目的动作。源博雅看着好友抑郁的神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说真的,晴明,昨天之前我还担心你来着,”源博雅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眼瞳里满是真挚的欣喜,“毕竟之前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安倍家主又对你颇为不满,我几次想帮你,最后闹得被禁了足也没能成功,直到千叶大人来了,直接……”他似乎在忍着笑,偷眼看了看夏目,发现对方确实温温和和的毫不介意,才露出几分少年的兴奋。
“那一下真是太帅了!一下就劈碎了安倍府门前的屋檐,简直像是狠狠扇了安倍家主一巴掌,他竟然还什么都不敢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有失贵族体面,他咳了几声,勉强镇定下来。
夏目已经为两人满上了茶,袅袅茶香中捧起自己的一杯,本就俊秀的眉眼舒展,说不出的惬意。
“我本就打着威慑的主意,除非安倍家主真的想与我比试一场,否则他只能把怨气吞进肚子里。至于什么谋害兄弟的罪名,本来就子虚乌有,晴明,这次我帮你解决了,下次要自己动手。”
安倍晴明点头笑了,犹如繁樱落在水面,继承自母亲的秀雅风姿已经开始显现,难以想象,再过几年会出落成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他看着夏目,一字一顿,“若有下次,就由我来护着师父。”
夏目只当是小孩子表决心,喝着茶悠悠的应了,他现在在关注的是另一桩事。
“晴明在平安京有博雅这样的朋友,我就能放心的去西山了。”
安倍晴明一愣,“师父要出去?”
夏目倒是没有隐瞒,“嗯,西山有木灵作祟,天皇命我前去降服……”他的神情有些冷淡,盯着快要见底的茶水,“呵,恐怕是想要试探我现在的实力,天家总是多疑。”
源博雅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担忧的说:“我听闻那木灵吞噬了好几个前去的阴阳师,而且近日在向平安京移动,皇室和贵族都有些焦急。”
“不是什么大事,一只木灵而已,我走一趟,晴明在平安京会更稳妥。”
安倍晴明眼神复杂,“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知道师父不喜欢政治,却为了他在皇室和贵族之间周旋;知道师父不喜欢除妖,却为了他要去降服木灵……
师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只是因为对母亲的承诺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让他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夏目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踏着积雪在山林间纵跃,连日来纠葛于权势之中的憋闷一扫而空。
果然他不是搞政治的料,哪怕在晴明面前装得云淡风轻,其实只是仗着活过悠长岁月欺负不过百年的人类罢了。
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开挂吧?他苦中作乐的想。
正午时分赶到了西山,今天的阳光很黯淡,山顶上雾气朦胧,周围都是过冬的干枯树木,等到来年春天,它们才会笼罩绿意。
这个季节有木灵作祟其实是挺不可思议的。
夏目从勾玉里摸出小鱼干嚼了两个,一手捏符咒开始爬山。天狐的身体极轻盈,嶙峋的巨石一纵而上,不久就可以看到山顶。
夏目嚼小鱼干的动作顿了下,有些惊讶的睁大眼。本应白雪覆盖的山顶上出现了一抹绿色,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中绿的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反常必有妖,夏目收起小鱼干,一枚六棱的雷晶悄无声息的滑入他掌心。
他想的很好,先用雷晶试探试探,看看是有人步的阵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