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悬于那深色幕布之上的明月,轮廓分明,散发着清辉光芒。傅承宣端着一碗糖水,触着碗面的指尖仿佛因为一种极大地痛苦,都按得发白了。可是面对沉默着的陆锦,傅承宣再没有吭一声。她没让他进,他便老老实实站在门口,感受着这碗糖水的温度。
而站在陆锦的这个角度,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傅承宣身后的庭院,因为入夜已深,所以没有多余的人走动。唯有种于庭间的奇形树木因为月色的映衬,在地上扑下一片斑驳树影。这样深沉的夜景为他衬托,好像在无形间,就将他往日的浮躁跳脱都褪尽,所见到的,只是一个抿着唇不说话站在门口的硬朗少年。
手指要烫掉啦!!!傅承宣心里的小人已经是崩溃的了,就在他以为陆锦准备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她忽然就微微侧过身,给他让了一条道,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模样,指了指最偏的位置:“放到那里吧。”
这一次不仅仅是陆锦皱眉了,连傅承宣都忍不住皱眉了——
qaq!房间肿么变成这个样子惹!
他不过几晚没在这里住,这里险些成了杂物堆!
翻倒在地的盆栽瓷器,植物盆栽被修剪后落下的一地枯枝烂叶,最可怕的是……那圆圆的小桌子上,早已经不是摆着茶水杯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珠珠,以及许多许多的粉末。
再往边上看,一个木制的大鸟笼一般的东西,连着一个木制的大轮轴,而大轮轴连接着小轮轴,小轮轴连接着更小的轮轴,一直变成一根铁丝,连接到躺在桌上的一根竹管,竹管的最前端,精致的小零件正掐着一根细细的钻头。
“汪!”生人踏足,蹲在一旁的巴豆警惕的望了过来,比起最初见面时那亲切的一扑,今日的巴豆这声招呼打得实在是很含蓄。
因为占地空间大,所以靠近床边的地方都被占用,以至于那大大的屏风都被搬到一边,一眼就瞧见连床上都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工具。
“你……你拆房子么!”傅承宣的震惊程度实在有些过盛,以至于他都忘了手里的东西有多烫,忍不住惊呼。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时,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接过去了。
陆锦端过糖水的那一刻,眉心就是一蹙,飞快的将糖水放在了边角的位置,伸手捏了捏耳朵。
傅承宣还傻呼呼的站在门口,保持着端着碗的姿势,看着这凌乱的房间。
乖乖……这都是什么鬼!
陆锦回头看了一眼傅承宣,沉默片刻后,还是走到桌子边,将一张铺满了粉末的椅子擦干净,直起身望向傅承宣:“坐吧。”
不夸张的说,不笑的陆锦,看起来是十分严肃冷漠的。傅承宣这才从震惊参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精力集中,想到了自己过来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陆锦已经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似乎是因为傅承宣进来,她挽着袖子慢慢地收拾桌子。傅承宣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做好了什么准备一样,一双长腿,短短的距离,却走了好几步才走到桌子边坐下。
陆锦收拾东西的时候很利索。明明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桌子,她随意几收,就有了空旷的一片位置,傅承宣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落珠声,就见她拿过一只大盒子,将红珠子全都扫进去,随手放在一旁,这才坐下来。
方才,傅承宣很犹豫的关上了大门。这时候,房间中真真正正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傅承宣垂着眼看着桌面,搁在桌面上的两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陆锦静静地看着傅承宣,好像是在等他开口,好在,这一次他真的率先开口了。
傅承宣抬起眼,认真的看着陆锦:“阿锦,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傅承宣说的很认真,以至于他没有看到陆锦那微微一怔的表情。
傅承宣垂着眼,声音低沉:“其实你说的不错。那些,都是我自己揣测的……不……不是揣测。其实……连揣测都没有,只是……只是我自己的不爽快,气上心头胡乱说的……”
“虞意这个人,虽然恃才傲物,但正是因为他那样的性子,才不会做出什么无耻之事……总……总之,总之你就当做我没有说过刚才的那些话!”
陆锦微怔的目光渐渐地清明起来,她似乎是想了想,而后勾了勾唇角,语气很是平静:“刚才的话,可以当做没有说过,但是今日既然为这些事情有争执,有些话,却是要说清楚的了。”
有些话?
傅承宣终于抬起头来,略显不解的看着陆锦:“什么话?”
陆锦两手交叠放在桌上,严肃认真的看着傅承宣,平心静气道:“无论是凭空揣测也好,证据确凿也罢。事到如今,我成为国子监的夫子,却是一个铁打的事实。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惊讶程度不会比我自己少,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妻子,面对的全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今日有一个虞意,明日还会有张意、李意……工学一科,动手和动脑同样重要,我身为夫子,往后难免还会和别的学子有其他接触,我能保证所有的行为都恪守一个妻子和一个夫子的范围之内,却不能保证,你还会不会因为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事,又生出些让人无奈的想法……”
傅承宣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眼珠子一瞪,心里嘀咕起来。
这不就是在说他小心眼爱吃醋吗!
等等!
傅承宣一脸古怪的看了看陆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