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娘娘又特别焦躁,脾气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晨起时,皇上起得慢了点儿,竟被娘娘直接揪着被子给掀到了床下,还指着皇上的鼻子痛骂他是又迟了早朝的昏君。
皇上再一次灰溜溜地离开翊坤宫,娘娘却还不解气,叫人把皇上头天晚上巴巴送来的好些宝贝都给扔到宫外去。
每一年,不同的月份,总有那么几天娘娘特别焦躁。皇上亲口下过命令,在那几天里,谁都不许惹娘娘生气——包括他自己在内!
所以回宫之后,向父皇禀告了一番前往安康院事宜的九皇子,在探听母妃还不曾歇息之后,犹豫了片刻才迈步走向后殿。他如今未成年,还住在母妃的宫里,避无可避,也不能避。
宫人通禀过后,九皇子小心翼翼进殿,不敢走重了一步路。殿内空空荡荡的,竟没有一个宫人侍立在旁。也只点了一根细长的烛,大片的阴影投在地面的金隙银砖上,泛着冰冷空寂的寒光。
上首高大的宽椅里,筱贵妃手撑额头独自坐着,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她徐徐抬眸。见九皇子这般行事,她立刻恨铁不成钢般地斥道:“缩手缩脚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给本宫滚过来!”
挨了骂,九皇子反倒松了口气,急忙小跑到筱贵妃近前,恭敬地跪下磕头请安:“儿臣见过母妃,母妃安。”
他方才匆匆瞧了一眼母妃的神色,那张慵懒美艳的脸庞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星眸似阖非阖,整个人透着无边的寂寥。他的心一紧,越发不敢行差踏错。
筱贵妃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儿,尖长的指甲剔着另一根手指的指甲,淡淡地道:“起吧,今儿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讲给母妃听听,解解闷。”
九皇子膝行到筱贵妃身侧。拿了椅旁矮几之上的美人槌轻轻给筱贵妃敲着膝盖和小腿,笑道:“儿臣与四皇兄出宫,由表哥陪着去了安康巷宗政三姑娘家里。可了不得,好多大人物送来礼物恭贺她生辰呢……”
“哦?”筱贵妃似笑非笑。一根手指轻轻勾起九皇子的下巴,左看右瞧,“原来现在……你也是大人物了?”
九皇子仰着俊俏可人的小脸蛋,笑嘻嘻地道:“放在咱们天幸国,儿臣有母妃。自然算得上大人物。可是比起那些使者身后的真正的大人物,儿臣可不算什么。母妃您就爱取笑儿臣。”
筱贵妃收回手,哧地一声笑,微阖眼帘道:“继续。”
九皇子便绘声绘色讲起来,当真将自己午后的那场经历当成了故事。他到了安康院以后,没多久,宗政恪的堂兄弟姐妹们都到了场,尽皆携带礼物来恭贺她的生辰。
安康院便大开筵席,也有歌舞伎、戏班子和杂耍艺人助兴,总之大家玩得还算开心。不过。九皇子只听说大名鼎鼎的裴四和安国公世子也到了,却没见到他们俩人。据说,裴四饮了酒在小憩,那晏玉质么……
九皇子讲笑话一般地道:“安国公世子偌大的威名,没想到还是小孩子性情。听说他贪嘴,吃了些来自海外的食材,不想居然身体不适起来。当时下人来禀报三姑娘时儿臣也在场,说晏玉质的脑袋肿得有三个头大,脸上也起了好多红斑红点,可吓人了!”
筱贵妃微撩眼帘。眸子内流光掠过,瞬间了然于心。她的恪儿冰雪聪明,必是见到玉质与眼前这人相貌神似,才使了些手段。
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有亲眼看一看能令她安心。筱贵妃挥了挥手,百无聊赖地道:“你下去吧!”
九皇子也恭请筱贵妃快去歇息,便自回住处去了。今儿实在乏了,再者他也需要想一想该如何对待这位甫入京城就闹出好大事体的宗政三姑娘,便没有读书,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沉思。
也许今日特别疲惫。九皇子想着心事,很快就睡着。他睡得极其深沉,远比往日要更深地堕入梦乡。没多久,有数人进入他的寝房,正是筱贵妃与那位曾经在登阳亲王慕容钺身边出现过的花婆婆。
向筱贵妃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花婆婆提着手里小药箱走到九皇子床边。她坐在床沿,打开药箱,取出锋利刀剪等物,细心地修剪着九皇子的眉梢鬓发。
不过是细微的修剪,很快就完功。花婆婆又取出一个漆黑瓷瓶,从瓶中倒出漆黑药物,将九皇子整张面孔都涂满,再用一只材质柔软的面具覆在九皇子脸上。
筱贵妃一直看着花婆婆施为,眼神深沉。随后花婆婆又给九皇子揉捏骨骼穴道,足足忙活了近半个时辰,九皇子的面具底下渐渐泛出青烟,花婆婆自己也累得汗如雨下,这才停止。
一时将面具取下,用事先浸好的药巾将九皇子脸上已经转为灰黑色的药膏给洗去,再反复擦拭其面庞直到没有半点药渣残留。花婆婆直起腰,端详着九皇子的脸孔,低声道:“有八成像了。”
若说原先九皇子与晏玉质有六成相像,如今猛地打眼瞧过去,恐怕就连宗政恪都会将这个闭目沉睡的九皇子认做晏玉质。筱贵妃满意颔首,吩咐道:“从明儿开始,直到太后寿诞,九皇子都会感染风寒,不宜见人。”
花婆婆恭声应是,只是望向九皇子的目光里带了几分不忍。这个孩子何其无辜,就这样白白充当了替身与垫脚石。
筱贵妃头也未回,轻声道:“放心,事后我会将他送往别处,不会叫他丢了性命。不过行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的命究竟能不能保住,还要看他的造化。那个告诉他身世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