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宫的小诚子公公,虽只是个往来通传的小太监,却无人敢小瞧他。因为,他是最得太后信任的骆老公公的记名弟子,学了一身不弱的功夫。
当然,小诚子还是筱贵妃安插在福寿宫的钉子,此事无人知晓。他平时压根不与翊坤宫来往,整天都在福寿宫忙活,实在不引人起疑。
因他年岁小,人又机灵,嘴巴既甜又很会来事儿。不仅太后时常遣他办差,台城公主晏玉淑偶尔也会差使他。譬如这回,他就是奉了晏玉淑的命令,跟住了悄悄离开皇城楼的慕容娉娉,一路跟到了这里。
他还真没想到,堂堂宜城公主居然与人私定终身,那男人还是个东唐人!这事儿要传了出去,不知会引起多少鄙夷议论。
摇摇头,小诚子纵身而起,一路飞檐走壁。很快,在一座凉亭里,他见到了台城公主身边的掌事女官石氏。二人凑到一处,小声嘀咕了片刻,石女官往地上啐了一口,轻骂一声:“不知羞!”
小诚子嘻嘻直笑,低声道:“还是咱们公主殿下温婉贤淑、端庄守礼。”
咳咳!石女官莫名咳两声。台城公主苦恋裴四少爷的事儿,宫墙内外多有人知晓。眼前这个小东西,明明也知内情,偏生还满脸诚挚认真地这般恭维,真真是可造之材啊!
石女官便打赏了小诚子两个银鱼儿,打发他自去玩耍。小诚子捧着银光闪闪的两条小鱼儿,乐得合不拢嘴,小嘴巴巴的,倒出一篓筐好听话。只哄得石女官眉开眼笑,又打赏了他两个银鱼儿才各自分开。
将那四条小银鱼塞进袖袋,小诚子目送石女官身姿摇曳地走远,往地上吐一口唾沫,低声骂:“什么好货色!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他小小的身影闪动,往后、宫的方向急速飞奔。
却说石女官得了有关宜城公主天大的信息,喜不自胜。急急忙忙往御花园的方向赶。
今次,玉太后千秋寿诞,阖宫欢庆。在御花园里,内外命妇齐聚。游园赏花、听戏看杂耍,还有诸般消遣玩耍项目供女眷们尽情挑选。
可惜,有金帐汗国那些蛮子搅局,此时人们心里尚且惊惶不安,哪里有心情去玩闹?若非这是玉太后的生辰庆典。贵夫人们一个个的只怕都走光了。
代表玉太后出面款待夫人小姐们的,正是台城公主晏玉淑。本来这是昆山长公主的活儿,现在只有由她顶上。另外,太后颇为宠爱的三公主与七公主也连袂帮衬。
其实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只是端庄矜持地坐在那里陪着几位皇亲贵戚闲话家常罢了。几位太妃太嫔从旁做陪,免得年纪幼小的公主们与年长的贵戚们无话可说。
石女官到时,台城公主晏玉淑正以扇掩嘴笑得娇羞。她看见清河大长公主坐在客席最前面,便知道自家公主为何如此腼腆了。
绕到几位公主的座位后面,石女官躬身在晏玉淑耳边低语几句。晏玉淑听罢,笑意未改。起身向几位宗室长辈福身行礼致歉再离开。
主仆俩寻了个清静地方,让宫人守住门户。石女官便道:“殿下真是慧眼如炬,宜城殿下与外男私会,约定今夜离京。那外男,竟然还是东唐人氏,正是临淄王的属下!”
晏玉淑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眼里却冷冰冰的毫无笑意,曼声道:“这可真是巧啊!你说,宗政三姑娘是否知晓此事呢?那位东唐的临淄王可是她的密友,她交游广阔。说不定在宫里也有人相助,轻轻松松地就将敌国之人给弄进宫里来了!”
那日去给宗政恪贺生辰,晏玉淑遭到好一番羞辱。虽说不给她面子的人是血幕汗国的使者,但这笔帐。她无法向始作俑者讨回,只能记在宗政恪身上。
晏玉质与宗政恪颇为亲近,这事儿晏玉淑也有耳闻。自她知晓,慕容娉娉与晏玉质与她同母而异父之后,她心里便生出许多野望。
慕容娉娉就不说了,区区女子。而且不姓晏。但晏玉质,非晏氏血脉却堂而皇之地顶着安国公世子与晏家军少帅的威名,如何叫晏玉淑忍受?
她要揭穿慕容娉娉与晏玉质的真正身世,将这对姐弟赶出晏家大门!她要以女公子之身继承安国公的爵位,再挟此威势让清河大长公主与裴家点头,令裴君绍迎娶她入门为妻。
虽然,在揭穿慕容娉娉与晏玉质真正身世之时,必定会暴露出母亲昆山长公主不贞于父亲的事实。但那又如何?母亲既然不当她是女儿,她又为何要当母亲是母亲?
原本,晏玉淑还颇为忌惮太后外祖母对母亲的维护。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顿悟,原来太后也不是不能放弃母亲的,只要有足够的筹码、足够的利益——将晏家军牢牢握在手里算不算?!
晏玉质莫名其妙失踪,东唐的江左王李信嫌疑很大。李信既是李懿的亲弟弟,焉知此事与李懿毫无关联?再引申一番,说不定还能给宗政恪找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谁叫她总是让安之哥哥侧目呢?
晏玉淑心中生计,细细地叮嘱了一番石女官。石女官乃太后所赐,又因一家老小都在晏玉淑名下的皇庄过活,对晏玉淑忠心耿耿。闻言,她没有丝毫犹豫,行礼之后离开办差。
又独坐了片刻,晏玉淑唤人来换了身衣裳,重新梳洗打扮才再度登场。她前往众宗室长辈齐聚的花厅时,恰巧遇见急急忙忙不知要去哪里的孙夫人,不由自得一笑。
孙夫人去哪儿?当然是不放心她的宝贝儿子,要去亲眼瞧着乳母哺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