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懿哼着小曲儿,进了内室便把崭新的王袍给扒下,从衣袖里抖出两本泛黄的书。他捞住这两本书,坐到靠窗的昼榻上,沉下心认真看起来。
这两本书,就是他大张旗鼓走一趟聂府之后的收获。在他离开聂府之前,于某个约定好的拐角,这两本书被人恭恭敬敬送上。
纸页很旧了,且全部出自手写。这是聂冕在大齐帝国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心血之作,书皮之上用嶙峋如山骨般的劲瘦字体写明书名——《帝王论》、《臣子论》。
揉揉微痒的鼻尖,李懿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帝王论》。他原以为,性喜自由无拘束的他,会根本看不进这本书。但没想到,他一翻开书本,便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就沉迷进去。
这一坐就是一天。李懿手不释卷,从一目十行地快速翻完书本,到重读一遍时的一字一句,他看得非常认真。
无人敢打扰。就这样坐到了日落月升。
李懿忽然长吁了一口气,真气在眼瞳之内流转,刹那间疲乏不适尽皆驱散。他将书郑重地放在桌上,嘴角却爬上一抹自嘲笑容。
《帝王论》完全可以当做泛天下君王的必读书目,但偏偏里面有些内容,李懿自忖绝对做不到!
譬如,徜若叫他为了制衡臣子而广纳妃嫔,以后宫的格局来影响前朝的局势,他就办不到。就算他没有一心一意要娶的心爱之人,也无法漠然那么多风华韶秀的女子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这无关怜香惜玉、无关风月情怀,只在于个人的处事原则。
将这两本书稳妥地收在密匣内,李懿这才感觉腹中饥火如烧,赶紧唤人来上晚膳。两童儿显然早就预备好了,很快,晚膳便流水价摆上来。
李懿一边吃,一边评价某菜的口味,不时有打赏厨子的命令下去。那边两童儿也不停向他汇报近段时间王府的大事小情。
忽然提到一个人,李懿停了筷子。诧异反问:“王宏?”
广安笑嘻嘻道:“正是如今琅琊王氏嫡三房一脉的家主嫡二子,有‘琴绝公子’之称的王宏王二郎!”
“他递帖子来干嘛?”李懿颇为不解。
这琅琊王氏枝繁叶茂,光嫡脉就有七房之多,更遑论支脉了。王煜所在的那一房正是嫡七房。这王宏算起来是王煜子侄一辈,声名不小。
但李懿因王清照之顾对王氏敬而远之,与这些公子哥儿更是毫无来往。好端端的,王宏递帖子请见所为哪般?
两童儿互相使眼色,最后还是哥哥广安解释道:“今年不是大选之年嘛?小的听说王宏的亲妹妹王六姑娘也是参选秀女之一呢……”
明白了!原来这位王六姑娘就是那位才名与美名都不亚于当年王清照的王氏贵女。李懿果断道:“告诉王宏。本王正值武道瓶颈,无心于女色。此次秀女大选,本王不参与。”
这话说得已经好不客气了。可是出乎李懿的意料,王宏特别执着,明明被拒绝了,却毫不死心。这一天,他又向临淄王府递了请帖,却是邀请李懿去参与一个以武论道的劳什子盛会的。
李懿哧之以鼻,回复说:“一干五品六品,与本王这九品上论得什么道?本王说的话。你们能听懂吗?”
王宏再次铩羽。事后,李懿听说,那场以武论道的盛会还颇为热闹。他这个九品上没去捧场,但如今东唐另外一个少年出名的武道天才却露了面,还颇为亲切地指点了一番。
李懿知道那人,是东唐皇室倾大资源栽培起来的佼佼者,但也是皇家的死士。那人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必要时,为了某个人牺牲自己!
每十天,李懿会收到一本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书。同时。他也将自己前段时间观书的体会写成文章让来人带去。这些文章,他不知道,在隐山先生看过之后都会被送到贞观陛下的案头,陛下过目了再付之一炬。
而那些去踩隐山先生家门槛的皇子。也不是一无所获,有三位文风颇盛的皇子被收为隐山先生的记名弟子。李信并不在其中,很是沮丧了一段时间,直到大选之期的临近才又让他重新振奋起来。
倏忽便是一个月过去,李懿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露面。王府只对外宣称。他正在冲击武道瓶颈。他的志向,似乎从来都不在万里江山之上。
又过了半个月,李信的成年礼盛大举行。李懿仍在闭关当中,只由王府的两个小管家送上了令人眼红的贺礼——由李懿亲手炼制的上品破障丹,有助于武道修为的提升。
又过几日,东唐秀女大选终于开始。李懿还在闭关当中,但是王宏的妹妹王六姑娘倾心临淄王的传言已经不胫而走。
李懿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呸!
这琅琊王氏嫡三房打得好主意,居然借他的名头,让有心王六姑娘的那些人投鼠忌器。这样一来,王六姑娘以及她背后的族人大有可能免于陷入争夺之中,避免了提前站位而产生的隐患。
王家的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啊!
这天,李懿出关,神清气爽,自忖再有个三两月的洞天修行就能冲击先天之境。他决定给自己放个小假,写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送往天幸国。
但,李懿正打算磨墨写信,忽然听到一声警讯。他推开窗,仰面朝天,神色冷肃。那朵几乎快要与蓝天白云化为一体的卷云状警讯,正是天一真宗的示警讯号。
李懿皱起眉,叫来广安广宁,叮嘱他们快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过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