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行进在香叶海里,道旁是高大的红枫,殷红如血的树叶不断飘飘落地。宗政茯掀开帘子往外瞧,一眼看见如红毯般的地面。
但她想起的,不是风景的悦目。而是路上,木鱼给她讲过的一种处罚宫妃的刑罚——三丈红。
被活活杖死的宫妃,她们身体里殷红的血就这样流啊流,流出三丈或者更远的距离,将路面的落叶都染成红枫一般的颜色,吓死人的艳丽。所以这种刑罚叫“三丈红”。
这种可怕的刑罚,秦宫并没有,而是存在于一个已经被秦国灭亡的小国。但木鱼说,秦宫对待宫妃的肉刑之罚,只会比三丈红更可怕!
宗政茯很想拉上窗帘,可是她的眼睛却好像被那条仿佛正在流淌鲜血的红枫地面给牢牢粘住,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开。
她的心在哆嗦,她整个人都在哆嗦。她这么害怕,也出乎了她自己的意料。似乎,她在害怕的其实不是这些刑罚,而是别的什么。
举目无亲啊,在大秦,如今连木鱼都离她而去。从此以后,她如果还想待在陛下身边,就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
其实,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入宫,大齐宗政氏的观礼队伍也还在咸阳皇城。如果她反悔要回家去,也许是有机会的。
可是一想到,真的离开大秦,离开陛下,从此以后与心上人两地相隔,再也没有重见的那一天,宗政茯就觉得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那么,她就只能留下。无论多么艰难。也只能留下,否则宁愿死去。
既然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宗政茯就将所有的徬徨恐惧都压下。她相信,只要让她见到陛下,她就能得到立足于秦宫的最大倚靠。
轿子非常平稳,足显抬轿嬷嬷们的功力。方才,宗政茯听得真切。这八抬的宫轿是夫人之礼。那么是否说明。只要她入宫,起始就是夫人的位份?这么高的起、点,足显陛下待自己的真心呢。
方才那宫女的回话让她胡思乱想好久。她以为,陛下待自己根本就不是外头表现出的那样爱重。但,她又立刻赶走这些念头。陛下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怎么还能怀疑他?
于是心里重新甜蜜又安定起来。宗政茯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她也不想理会这两名明显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宫女,靠在柔软的锦榻上闭目养神。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轿子落地。宗政茯立时惊醒,朦胧中,她隐约听见区大监的声音似远又似近:“宗政三小姐到!”
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做为当世第一大国。大秦帝国对女儿家的称呼是很讲究的。除了大魏帝国同样看重因身份而导致的称呼有别,其余如大昭大盛大齐诸大国,都不怎么在意。
姑娘。指的是父辈往上数三代,直系长辈至今。无爵无官之家的未出阁女孩子。哪怕现在家中富可敌国,却也只能被称为“某姑娘”。
而小姐们的家里,同样是父辈往上数三代,直系长辈至今,要么有爵,要么有官。即使这曾经的官位与爵位,直到如今都没了,而且家里落魄得都揭不开锅了,也同样能被人恭敬地称呼一声“某小姐”。
被人叫惯了三姑娘,此时猛地听见一声三小姐,宗政茯蓦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归属感。仿佛被区大监这么一叫,她就成了真正的大秦子民似的。
怀着这些奇怪又复杂的心思,宗政茯下了轿。她眼前,顿时铺开一大片绚丽多姿的色彩。定睛细看,她才发现原来那都是菊花,各种各样颜色的怒放的菊花!
真是太美了,馥郁的香气也叫人沉醉。宗政茯不禁站住,好好地欣赏了一番美景。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突然响起:“这位……可是茯姐姐?”
声音娇脆,透着一股怯生生。宗政茯循声望去,只见在一丛金菊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裙的少女。
这少女生得真是美貌,那清艳袅娜的身姿把这些菊花都统统给比了下去。说实话,宗政茯的这张皮相并不是倾城倾国的那种,只能说是清丽。于是在这少女面前,她忽然产生了几分嫉妒和自卑。
这样美丽又楚楚动人,迥异于寻常的大秦女儿家。想必,陛下对她颇为喜欢爱怜吧。否则,她如何会出现在陛下与自己相约之处呢?难道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让她与自己相识,以后在宫里互相照顾?
宗政茯的心思,从来都是很多的。所以这位少女的出现,她也难免要想东想西,给自己脑补了许多有的没的。
而此时,那位白裙少女已经走近,盈盈向宗政茯福身一礼,小脸微红地道:“小妹是白霜,茯姐姐若不嫌弃,唤小妹一声未晞就是了。”
白?孟西白三氏的白?脑子里忽然出现许多有关于这个顶尖氏族的事情,宗政茯一刹那间就明白了,这位少女就是号称大秦第一贵女的白氏郡主,陛下的亲娘白太后的堂侄女!
身份如此尊贵,又生得这般美貌,难怪陛下要偏宠。不过,她还是比不上自己,自己可是与陛下同乘御辇由金龙卫护送而来的啊!
压下所有的嫉妒与自卑,宗政茯笑盈盈地还了一礼,上前亲热地扶住白霜的手臂,毫不吝啬地夸赞:“未晞妹妹,你可真是画里走出的人儿啊!”
白霜怯怯地笑,也轻轻地揪住了宗政茯的衣袖,万般仰慕地道:“难怪表哥对茯姐姐这般爱重,茯姐姐也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茯姐姐,请喝一杯菊花酒。这是表哥的赏赐。”她又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