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连海眼眶发涩,他上前摸了摸大黄渐渐变冷的尸体,叹息道:“大黄是条老狗了,去年开始腿脚就不太好,是怎么熬着跑上山来的啊。”
陆家闻忍不住哭出来,抹了把泪水,死死地抠着掌心,高铭的手包裹住陆家闻的手,稍一用力就卸掉了陆家闻拳头上的力气,他修长的五指将陆家闻的拳头握在掌心,温柔地抚慰着他悲伤的情绪。
大黄的尸体被陆连海挖了坑埋在王凤霞旁边,这条忠心耿耿的老狗在死后仍会继续守护着他的主人。
三人下山的时候天已经亮堂开了,东方一抹艳红的云朵晃得天际沉入一片混沌的海洋,一天新的开始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逝去而停止。
小北村统共那么大点儿,村里村外的人都互相认识,一路上,陆连海它们收到了不少吊唁,陆连海一一回礼,被他们这么一说,陆家闻心里的难过又被调动起来。
高铭跟他说着话,想让陆家闻转换一下心情,他很想让陆家闻跟他一起回南都,哪怕两人六年不见,他心里对陆家闻的重视都一点没有淡去。陆家闻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陆连海推开院门,把锁挂在门后头,说:“闻闻去换双鞋子,一鞋底的泥巴,再找双拖鞋来给铭铭穿,他那双鞋我拿去刷个鞋底,今个儿天气好,下午回去的时候就能穿。”
陆家闻按照他爸的吩咐去屋里拿鞋,高铭坐在小院里晒着太阳穿鞋,脚上的球鞋边上全都是泥巴,他安安静静地等陆家闻出来,视线在小院里到处瞟着,几乎每个角落都跟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目光落在小院的窗户上,高铭嘴角扬起,这扇可怜的窗户啊,不知道这几年来又被闻闻拆过多少次了。
想起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小鸡,高铭指着角落里的鸡笼子,问道:“陆叔叔,那就是我跟闻闻养的小鸡吗?”
“是啊。”陆连海在肚子里嘀咕,这鸡这么多年没少吃他家的粮食,就因为是高铭“御赐”的鸡,一直留那儿没敢杀,当佛爷似的供着,吃得溜肥溜肥的,现在年纪大了,走路蹒跚了不少,但那一身肥膘可半点没少。
高铭笑道:“这么多年了,还留着。”目光又落在小院里的一双鞋子,高铭多看了几眼,宝蓝色的耐克球鞋,是闻闻的吧?默默记下了款式,高铭决定回去自己也买一双一模一样的。
陆家闻找了一双拖鞋出来递给高铭,蹲下.身帮高铭把鞋带解了,鞋脱了,脏兮兮的一双鞋递到陆连海手里,陆连海伸手来接,一下子接了个空。
陆连海一怔,陆家闻还没反应过来,抖了抖鞋,说:“爸,怎么不拿啊?”
陆连海表情有些不太对劲,他又去抓了一把,结果只抓到一团虚影,没拿住,陆家闻瞳孔一缩,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爸……”
陆连海咬了咬牙,又去拿鞋,这次动作偏了一些抓着了鞋带,陆家闻拿着鞋的手用了点力,没让陆连海接过去,陆连海眉头一皱,骂道:“臭小子你干嘛?”
“爸。”陆家闻眼睛死死盯着陆连海,看着他那双被刀割伤了的眼睛,“你的眼睛……”
“我眼睛咋了?”陆连海别过头去,鞋也不接了,闷声不吭。
父子俩一时之间都没说话,陆家闻崩溃了似的抱住他爸的肩膀,“爸,你看我!”他伸出一只手,比量了个数字,“这是几?你说这是几?”
眼前的手指晃花了影子,陆连海揉了揉眼睛,结果越揉越糟糕,模糊得更厉害,陆连海扶住墙,说:“没事,去医院检查下就行了,估计这两天天天往山上跑,过敏了啥的。”
“马上去!”陆家闻一刻也坐不住,他爸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高铭拉住陆家闻的胳膊,说:“闻闻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陆家闻急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蚱,死死拽着他爸的手腕,陆连海推开陆家闻的手,说:“没事,就是看东西花眼了,你以前还这样呢,怕啥!明天再去医院,铭铭下午就回去了,多陪陪他。”
“不行。”陆家闻果断拒绝了陆连海,高铭也说:“陆叔叔,我下次还会再来的,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两人达成一致,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秘书就载着三人一起去了靖县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