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阁老这时想到以前的事情,他凝眉问着郑昆道:“当年因着给病重的老太君冲喜,因而请人算了八字,给你订了亲,郑世子是否心里也有不满。”
郑昆眼帘低垂,将眼中的情绪都遮掩了起来说道:“当时订亲是晚辈心甘情愿,许老不必顾虑此事。终究是晚辈辜负了许家。”
郑老太君病重是在建元十六年冬日。冲喜一说是在那年年末提出的。当时郑老太君已经久睡不醒。冲喜的法子提出的十分匆忙,而且名头也不好听。于是暗地找寻和郑昆八字相配,又愿意嫁过来的女孩用了不到一个月。在建元十七年正月初五,郑昆不满八岁时,他和许菲菲匆忙定亲。建元十七年正月初九,郑老太君病逝。
郑昆自小早慧,他不信鬼神。他虽心里觉得冲喜不可信,可当时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为了祖母,他便答应了下来。最后许菲菲的八字说是最适合,便定下了这门亲。这里头有没有二婶卫氏在里头搞鬼,郑昆和许家心知肚明。
郑昆自小虽然早慧,但是也不是什么都懂、都会的。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他才知道堤防身边的亲人。当时郑老太君的大管家严老,他和郑昆是一个想法,就是想着冲喜能将郑老太君救活,于是这门亲事便如此定下了。
许阁老想了想许家如今的败落,他终究不愿意失去这门亲事,因而他沉吟着放下茶盏说道:“若是菲菲错了,老朽让她改便是。”
郑昆这时却面色平静的说了自己退亲的条件:“许老维护许家的苦心,晚辈能明白。晚辈记得许三叔在岭南多瘴地方呆的已经够久了,对岭南民风风土必然熟悉非常。翰林院顾老在编纂大周地方志,许三叔可以回京帮忙。明年恩科在即,我带着世兄去顾家拜访一趟,顾老一定会不吝赐教的。”
许家唯一在外做官的许三叔,一直在偏远地带任职,如今任职江西虔州。将其回调京都翰林院编书。郑昆这里还是可以活动一二的。大儒顾老曾是郑老太君为郑昆请的先生,顾老的小女儿嫁在郑氏族里二房,是郑昆的堂婶。因而郑昆才会这么说。
没错,这顾老和顾郝芳都属于顾氏一族。只不过顾老这一支属于顾家偏支旁系。
许阁老明白,由于孝明帝对他的打压,他在朝廷的影响已经消弭于无形。借着郑昆的关系,儿子进入翰林院做编修,那也只是将那里做踏板。总之是先入京再说。他用枯瘦的手抚着胡须沉吟着。
他在考虑是抓住眼前的利益好,还是抓住与郑家连姻这个长远的利益好。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郑昆。
郑昆这时回视许阁老,他郑重说道:“退亲由许家来退。定亲聘礼等一概无须归还。退亲后,郑许两家还是世交亲友。许家若是有想要帮忙之处,我郑昆能施以援手的,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阁老似乎是累了,他靠向身后的靠枕,不知凝神在想着什么。郑昆也低眉敛目的坐在那里,没再说话。
许阁老如今在想着卫氏。卫氏将孙女说给郑昆。卫氏必然也有自己的盘算。以前郑昆年纪小,他觉得卫氏可以控制得了郑昆。可卫氏后来却走了一步臭棋,让丈夫,也就是郑昆的二叔得了爵位。这样郑昆自那时起,就对这对夫妻失了信任,起了堤防心思。
他本想让孙女嫁过去,好好哄哄郑昆的。可如今是郑昆不愿意这门亲事。郑昆不愿的话,结这门亲的话,也是白结,长远利益根本得不到。得不到丈夫喜爱的女子。必然不能从丈夫那里得到好处。
想到这里,许阁老便用审视的眼光看向郑昆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这门亲事,年初换庚帖的时候,你就该拒绝的。”
“是晚辈考虑不周。请许老原谅。”郑昆站起身,给许阁老行了一个九十度的拱手礼。
他自污,许家也不愿提出退亲。他最终便想,娶谁不是娶了,便也一直没有强硬退亲。林珺出现是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看上林珺。不管如何。事已至此,他只能亡羊补牢。他名声不好,许家若退亲,外人也不会说许菲菲如何。
上一世郑昆这里做的更过分。成亲前,他故意和小倌鬼混让外人撞见。就这样,许家仍然坚持没退亲。
此时许阁老突然咳嗽了起来,郑昆面色如常的上前给许阁老拍了背,然后他端起一旁的痰盂,递到了许阁老面前。
守在外室的丫鬟听到动静,忙走了进来,她要接手郑昆手里的痰盂,但被郑昆拒绝了。
不久许阁老顺了气,喝了热茶,不再咳喘。丫鬟将痰盂端出去后,很快又有丫鬟端了铜盆进来,给郑昆净手。
等忙活完了,许阁老面上带着感慨,他看向郑昆说道:“当年老太君病重时,老朽听说是你在身边亲奉汤药的。老朽当时便想,孙女虽然是以不好听的名头和你定亲的,但嫁如此纯孝之人,也是不错的。可惜她如今没这福气了。”
郑昆语气平和的说道:“县主年纪还小,定能选得乘龙快婿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起了老祖母病重的时候,此时他心内一片沉重。
“老朽这临死之人,什么都能想明白的。”许阁老唏嘘哀叹了一会后,他接着说道:“——结亲是结两姓只好,既然你不愿,我看卫氏也做不了你的主。许家便退了这门亲便是。定亲聘礼,许家也退还。”
郑昆还要说什么,许阁老却很快抬手打断。郑昆知道,许家结这门亲虽然有企图,但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