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甘肃兰州,一处小院的主院落内透过敞开的轩窗可看见一位身材高大,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手中的一封信和坐在榻上的老母亲说着什么,这两人正是林珺的大舅舅周辉与祖母,两人的旁边坐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年轻女子,怀中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儿,那小儿正双手拽着个布老虎撕扯玩耍着。
“母亲,琳琅那里有信来!”周辉面容喜悦的对着老母说道。
“哦,她是怎地将信送来的?”
“说是托了我们商行的管事送了信来。”没错,这封信正是早前林珺让李嬷嬷送走的信,因小舅舅周蒙出海,因而京城的周氏商行便会定期往兰州那边送信,林珺是记得很清楚的,她这才安排了李嬷嬷暗地里去周氏商行寄了信,只不过信的封皮却是写得国公府王氏。
“快念!”申氏忙对儿子吩咐道。
不一会便听到低沉的男声念道:“外祖母台鉴,跪禀者孙女林珺,孙女姐弟痛失吾双亲兄长,悲恸异常,人生遗憾最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骤然失怙,亦然自怜,悔不能侍奉双亲终老……家中情况如信,不敢欺瞒,……孙女姐弟亦知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若不然,枉费吾父母予吾之骨肉,兄长予吾之怜爱……家中幼弟年弱,古语云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孙女姐弟虽不才,但亦能每日照管幼弟衣食住行,家中先父费心为孙女请得三位女先生,小舅舅又多番照拂吾姐弟三人,给吾姐弟三人找来得用的下人伺候,但孙女仍感心有余而力不足。关嬷嬷已经去世,孙女不孝,望外祖母垂怜,可否赐予孙女管家老嬷嬷……等下人,孙女姐弟不能承欢外祖母及舅舅膝下,实属无奈,万般遗憾,万望外祖母与舅舅原谅……伏惟珍摄,不胜祷企,海天在望,不尽依迟(依依思念)。善自保重,至所盼祷。节劳为盼。
信念完后,只见座在榻上的老妇人已经泪流满面,充满沧桑的声音说道:“林家不答应由我教养那三个孩子,可没想到那王氏竟然会如此对待我儿,我可怜的外孙,我可怜的外孙啊……还有那不成器的,究竟为何非要出海!”说道这里她显然是气得狠了,身子突然梗在那里,喘不过气来。
“母亲,——小心身体。”周辉着急的半弯腰凑上前轻柔拍抚母亲的背后,虽他快年过半白,但对那小他几岁的弟弟也是没有办法。
“如此我看宜早不宜晚,就按琳琅信中所说,尽快将人送了过去,如此还要麻烦五房的磬哥儿了,此事就找了周大管事来办,她家抱琴丫头不是在昊哥儿身边伺候着么,这样他父女二人也能见见。”申氏缓和了咳嗽后便立刻吩咐儿子道,她口中所说的磬哥儿自是林珺的堂舅,此时正在京城担任礼部侍郎的周磬是也。
曹氏看婆母面色不好,忙忙安抚了儿子后恭敬的站在丈夫身后。
这一日林珺学里休沐,可她却早早醒来,可能是这些日子林珺白日用心学习,又多了照管两个弟弟的责任,操心的事情多了,晚上便会很累,能睡得好些。
现在她每日早晚一定是要去两个弟弟屋里看看的,林珺这里都装扮好了后便要去林睿院子里带着林睿一起去青松苑请安。
“穿厚些,如今早上还是有些冷的,把那棕色的披风给他披上,睿哥儿晌午也别因天热换下衣裳,小心着凉。”林珺嘱咐奶娘道。看着奶娘给睿哥儿喂了羊奶喝下,林珺这才牵着弟弟向院外走去。
两人后头跟着奶娘丫鬟,算着时间,到了青松苑不早也不晚。
林睿和林泽年纪相当,林睿生在四月,林泽在九月,序齿分别是十,十一,林睿年纪小,丧事后,很快就不再伤感,和林泽常常玩在一起。
林珺带着弟弟进了祖母屋子时,看到今日二房和三房的人倒来得早,她和弟弟反而是最后到的。
“你做得不错,就该这样,英国公世子大婚的礼物我家虽然不去,就照你嫂子以前的旧例加厚两成走礼就是了。”
这几日王老夫人心情都很好,她姐弟二人进去时正好听到王氏在嘱咐阮氏。
“看着这些孩子,就觉得自己老了。”林珺带着弟弟进来时王氏和二婶阮氏说完了家里的庶务,正和三婶赵氏说着。
“您要是算老了,可让媳妇们怎么办,以往随着您去赴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们的姐妹了。”赵氏随即打趣道。
“是呢,还是三婶会说话,瞧媳妇笨嘴笨舌的,不过母亲驻颜有术,倒是让人羡慕。”阮氏也如同赵氏那样说着话,只不过赵氏口气泼辣,阮氏口气温婉罢了。
姐弟二人向王氏和两个婶婶见了礼,林珺就被王氏揽进了怀里,弟弟林睿则乖乖腼腆站到一旁。
“祖母偏心,孙女不依。”林怡站过来扯着王氏的袖子凑趣道。
“你妹妹小,你也让着些,平时到了这里都多得了些好东西,还不让我多疼疼你妹妹。”王氏用指头指着林怡看着阮氏说道。
“还是我的乖孙懂事。”王氏夸着林朗,林瑾便也笑着凑趣。王氏一一问过伺候的奶娘丫鬟几个孩子的情况,便让两个婶婶和孙子孙女们坐了。林琛和弟弟林泽则一如既往的呆愣愣的站在一边。
申国公府对待庶出的孩子并不苛刻,只是也不重视罢了,因为二房的张姨娘是两个庶出的儿子,多少在府里还是有些脸面,但阮氏对待庶出的苛刻,不受宠的林婷就比较吃亏,请安问候总是站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