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娘被领了进来,她身着白色罩纱裙,腰间用淡紫色软烟罗系着,梳着坠马髻,身上钗环首饰皆无,只有那耳朵上有米粒大小的白色莹润耳坠,真是素到了极点。
有人说要想俏,一身孝,林珺想着果真如此。
“贱妾拜见六姑娘。”孙姨娘袅袅娜娜的上前对林珺福身道。
林珺请了孙姨娘坐下后,开门见山的柔声对她说道:“你有心了,以后就不要做了。两个哥儿的衣服都有他身边的伺候的给做,府里的针线房每季也会准备炼。”
“平日里也没有事情,做些针线活也能消遣时光,一点也不会劳神费力的。这个时辰叨扰姑娘,贱妾——很抱歉。贱妾这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才厚着脸皮来叨扰姑娘的。”孙姨娘此时脸上带着晕红的表情,侧低着头犹豫了一会,方才带着不自然的语气说道。
林珺体会过人在无助时求天天不应的心情,但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有求必应。不知孙姨娘求她什么,她姐弟在府里也算得上孤立无援了。
“姨娘直说所求之事便可。”林珺声音更加的柔和,让孙姨娘紧张的心思放松了些。上一世孙姨娘并没有求过她什么,素来安分守己,到大房被抄后,孙姨娘再一次的被官卖了。
“贱妾以前有国公爷照拂,国公爷——去了,如今奴婢的月例银子经常——经常拿不到手里,上个月的月例就没有奴婢的——我想——我想姑娘能不能跟二太太说说——”孙姨娘犹犹豫豫的说着,面色间显得楚楚可怜。
“孙姨娘可知宿鸭,博山水库的重要?两座水库决堤造成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近十万百姓死于此灾造成的瘟疫。我听说你父亲是贪了那修筑加固堤坝的银子这才获罪抄斩。你父亲虽是从犯,但死伤百姓众多,你父不修福德,我父亲还会看在你服侍周到的份上照拂你家,可我不是我父亲。”
“姑娘,贱妾——贱妾实在是没了办法,也求过老夫人,可老夫人并未回贱妾话——”说道这里,孙姨娘的眼睛立刻便酸涩了起来。
她和林珺都未说话,沉默良久,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面色凝重的说:“这事情说来也冤枉,我父亲当时只贪了十两的银子,要是不拿那钱,南阳郡官场风气如此,到时候得罪了上官,我父亲不仅会被排挤,还会要应付那些贪污的陷害,为保全家人,我父亲才拿了那十两银。——父亲虽然有错,但我家老祖母当时已逾七十高龄,就我父亲一个儿子。事发后,她还曾对我们说道,因她孩子连番夭折,就得了父亲一个儿子,虽十分疼爱,但平日里家国天下,忠君爱民也多有教导,唯恐父亲不成器,她要知道家父会做出如此之事,还不如出生时就掐死在襁褓,她老人家在官兵没来之前让我外家舅父连夜赶往南阳,然后将手中积攒的棺材本尽数捐给了灾民,她懊悔自己养子不教之过,眼看孙家就要因此事被牵连而断后,当晚就气病了,不几日就走了。只是可怜了我那无辜的的幼弟,当年仅不到六岁。我母亲知道我母女二人会被官卖后,因我姿色上佳,哭着跪求我不要寻思,以后能照应弟弟,等我发了毒誓,她便在父亲被斩首当日死在了牢里——”
说道这里孙姨娘已经泪流满面,林珺先前不知内情,听了孙姨娘的话后,内心哀叹一声,上一世大舅舅不也是被别人牵连吗?官场身不由己的事情屡见不鲜,感同身受下,不免也跟着落泪。
她听了孙姨娘的话,心里不好受,一时无言,孙姨娘接着说道:“那时押解流犯的官差知道我家之事,我家祖母素有善名,他知家祖母高义,在押解途中对我家弟多有照顾,加之由我舅父花钱打点,这才留得我那弟弟性命。可救急不救穷,舅父如今家里也没什么钱了。我虽知道我父——我父死不能抵罪,自己也本不求苟活于世,但我弟弟若就此去了,孙家就绝了嗣——今年年初我弟弟这一批官犯罪奴被从河北转押送去辽东,听说是辽王要进京,因此抽调一批官犯充当镇边之人。奴婢这几年观姑娘言行,知姑娘能耐,便想着姑娘能否帮忙打点一二,稚子无辜,贱妾这才——厚颜——厚颜求到姑娘这里。”孙姨娘说道这里已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你先起来。”林珺让人扶了孙氏起来。
她本听了孙氏之言,正随着她凄然落泪,却被孙氏最后几句话牵绊住了心思。对了,藩王里辽王势大,可不就是最近要被召回京都圈禁么?
只是孙姨娘无意中的那句话让她想到的还不止这些,除去河北,调去辽东的还有各地不少的流放官奴,数量之巨,不下二十万。
但是真是为镇边这么简单?若不是有上一世的经历,对于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也是会信的吧?
林珺深皱了眉头,暂且将那要深究的心思放下,想着先将孙姨娘的事解决再说。她抬头看到此时伺候在侧的谷香已经哭成了泪人,觉得她主仆二人好笑,为避免尴尬,她低声呵斥谷香道:“你哭什么?”
此时屋内气氛,她好笑的表情到底不合时宜,林珺便忍住了,只吩咐谷香下去自去梳洗。
“我不知这其中有内情,你父亲听着确实冤枉,但或许当时你父亲暗自将此事举报或可不至于如此,可也许当时你父亲被监视着也未可知——因事发牵涉之人都已去了,当时情景如何,我们这些后人无法猜知是何状况,因此可惜了你那祖母还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