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走出长渊殿时,天色已大亮灰色的天空雪云重聚,举目远望,朔风扑面,白雪皑皑上杳无人烟。

三日前他从这里杀上通天雪峰,一路鲜血浸染,残尸遍地。如今又因为灵脉震荡,山动雪崩而尽数埋葬,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有寒风中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味,浮游在鼻间,唤醒他的回忆。不止是画面,甚至连那时的感觉也记得。

一腔孤勇,无所畏惧。

程小白立在他身后,声音穿过风声,平静而有力,

“你在此入定,不用刻意吐纳灵气,坐照自观就好。由我来沟通天地之力,现在虽是白天,星辰却依然在,你的星宿也在。”

“我只能为你架起一座桥,至于是否能抵达彼岸,还要靠你自己。一旦事成,这个世界的法则会察觉到我的存在,我会立刻打破空间壁垒离开,无需道别。若是不成,你有反噬之险。轻则神魂受创,记忆错乱,重则爆体而亡,魂飞魄散。你若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殷璧越认真听完,心里清楚程先生虽然没说,可若是不成,协助者也一定会受到波及伤害。

他就地打坐,却没有立刻开始入定。而是将临渊剑横置于膝上,又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四卷泛黄的薄册——真仙笔记,也就是凌霄剑诀,轻轻握在手中。

做完了这些事,殷璧越才开始闭目凝神。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真元在身体里走了一周天,从各路经络灵脉回到幽府,如百川归海。事实上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并非鼎盛。洛明川说的对,重伤之后需要静养。

而他没有时间慢慢恢复,只能更加谨慎,使精神状态达到巅峰。殷璧越沉下心去,看见了幽府里那片海。没有雾气,一眼望去了无边际,海水翻腾如聚风雷。真元不断流转,渐渐的海潮起伏暗合他呼吸规律,随他心意,变得平静起来。

程小白观他周身气息愈加沉稳,举目看天,目光落处雪云轰然炸裂,丝丝缕缕的四散开来。不可计数的光年之外,冰蓝色星辰的光辉落在他眼中,明亮若燃火。他左手轻轻抬起,虚按在殷璧越肩上,广袖无风自动,脚下冰雪无声消融。

木剑破风而至,回到他右手中,斩破空间壁垒,在规则察觉之前身形凭空消失。

坐照自观的殷璧越,忽觉某种玄妙的力量从遥不可及天空上落下,渗透他的骨骼经络,没入幽府之中。心头的熟悉感倏忽归来,难以言说,方知心潮澎湃不是虚言。

细细观遍自身之后,神识飘忽,又见长空与雪原,已不似以往双眼所见。

他身体仍在打坐,却好像拿着临渊剑站了起来。于内见自己,于外见天地。

这种分离的状态很微妙,也很危险。

站着的殷璧越神色空茫,落在他肩头的雪花,不可思议的慢悠悠飞起来,回到了天空之上。

一片雪花飞回天空,千万片雪花飞回天空。

消散的阴云重新聚拢,四野风云飞速变幻,晨昏交替,斗转星移。

就像被按了倒带键,周遭的一切开始流逝。只有他站在原地。

渐渐的,他也不在原地了。在海滨小镇使出‘星河沉’,在学府听先生嘱托,在兴善寺里悲悯而冷漠的佛像脚下。

画面的变化越来越快,几乎捕捉不到。

叶城的屋顶上,大风凛冽,酒碗里映出银白的月亮。

幽暗阴冷的地牢里他睁开眼睛,听见脚步声回响在沉寂的甬道,有人唤他,“殷师弟。”

业务员热切的神色一闪而逝,“反派凶神恶煞光环,八岁以下一个眼神就吓哭,先生要不要来一个?”

然后是他近乎没有止境的反派生涯。起初痛苦居多,后来他习惯了,也不再与那些世界的人深交,便越来越喜欢自己吐槽,如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

记忆久远,理应模糊,如今历历在目,殷璧越才知道自己从不曾遗忘。

回忆走到尽头时,海潮般的黑暗覆盖下来。

如同天地初开之前的混沌,他的意识已有些昏沉了。

就到这里了么?这就是我的一生?

他自问。

又自答,不应该是,也不会是。

来到此方世界修行,见天地,见众生,终不见自己。

不甘心啊。

看不破的事情,自然要斩破。心念一动,手中长剑怆然出鞘。

一道雪亮的电光撕裂天际,剑落下时,剧烈的刺痛像是要将他劈开。殷璧越直觉自己正面临着神魂湮灭的大凶险,也直觉此刻离真相最近,绝不愿这样放弃。

疼痛使眼前景象扭曲,他看见了一个人,从剑光划破的明亮中走来,手里拿着剑。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那把剑他很熟。

临渊剑。

不同的人,相同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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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雪原上,陨星渊下的洛明川也看见了一个人。

算起来第三次见面了,一点也不陌生。

第一次是在了观的佛堂,第二次是被临渊剑一剑穿心,生机飞速流逝,极度虚弱时。

由剑中来到识海的残魂,掌握了他身体的控制权,吞噬了陨星渊所有魔物。而他意识昏沉,重回百万前,看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

无论是过往经历的蛛丝马迹,还是冥冥之中的直觉,都让他生不出震惊。

第三次就是现在。

那人穿着繁复的黑色长袍,衣摆和袖口绣着金色阵法符文,像是华丽的藻饰。随着他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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