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嘉面色平静,陈述着既定事实,连为人臣下该有的担忧和紧张,竟都没有。
不,原是有的。明束素分明看到了满溢出来的焦灼,若有似无的情丝浮沉着,但短短瞬间,那复杂的情绪就消失在那平素温柔的褐色眼眸里,一切有如幻梦臆想,泡沫破灭。
月光轻轻抚摸着她遮着右眼的半张梅花面具,可那银色边角却越发冷硬了。
是不是这个女人永远都不肯袒露自己的心事?
即便、即便......她差一点就见不到自己了。
明束素神色晃动,扶着那粗糙的树干身体有些支持不住,眼前渐渐朦胧,似是被蒙上迷离白雾,她勉强勾出一笑。
那桃花迷离,分明是艳色无双,却又似寒梅低蕊,含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凄苦。
多情总被无情恼。
明束素惯是明白人心难测,向来也不多猜测,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不觉得多沾或是少沾人情苦楚有什么相干。
但事关风清嘉就不行,她想要知道这狠心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如何看待于她,那些她自以为的逃避会不会反而是她自作多情。
“孔彦怎么不在你身边?霁儿和采乐呢?”
风清嘉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双手背在身后,慢慢握紧,脸色隐隐有些青。方才提气而来,她体内的毒素本来未清,趁她运功于足底时咬噬肺腑,疼得她说话都十分费力。
此刻风清嘉虽然已经回力,比刚才好得多了,然而浑身冰凉,抬腿上前仔细看一看她的气力也没有。
她忽地体味到之前自己负伤而行时,明束素的言行里的情绪与她如今很是相似。
窃窃欣喜。
“她们很安全,孔彦被我派出去了。”
明束素强撑着回道,顺势倚在了树干上,乌发遮面,低低的声音暧昧不清。
她好累啊。
风清嘉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方才太过激动忽略了过去,此刻她定睛细看,明束素靠着树干的姿势分明有些别扭,应当是背部受了伤,然而黑夜红衣替她遮掩了过去。
一如她们几日前见面时。
明束素孤身一人,负着伤,却又强撑着等她,面上一派轻松写意。
“天寒露重,殿下该多披件衣裳才是。”
风清嘉声音不高不低,在明束素听来,不见有多恭敬,也算不得随意,像是刻意在气她似的。风清嘉身体僵硬,走前几步离近了她,姿态有些别扭,明束素也未看见。
风清嘉脱下那件厚黑袍子,给明束素披上,避开伤口,细细地给她系上扣子,挡去寒风。
两根手指搭上明束素的手腕,停顿诊脉。
那指节冰凉,分明比她还要冷上许多,明束素不禁抬头看去。
月下,伊人虚幻,有如神祗。
明束素不知为何心跳得厉害,低头看见,她从苍平带来的朱色衣衫在那人身上显得很瘦,勾勒出那总隐藏在宽袍大袖下的fēng_liú窈窕的身段。
向上望,那唇,好似比平常白上一些,十分惹人爱怜的模样。
“如此,先生会冷,不如同衣罢。”
明束素的手放在了扣子上,意欲解开,却被风清嘉轻轻按住了。
她微微低头,手腕轻转,那碧伞打了个花儿随后张开,遮在她们身前。
吻。
风清嘉一手遮着明束素的双眼。
轻轻地吻在她的发间,刹那,即离。
“......先、生?”
明束素放慢了呼吸,声音低低的,此刻她像是心里住了只小野猫,被风清嘉递出的一根狗尾巴草逗地伸出了爪子,四处乱抓,却又什么都挠不到,一小半沮丧一小半期待,另混着两三分羞和恼,不知具体是什么滋味。
“睡吧。你很累了。”
风清嘉的声音里,不知是不是明束素的错觉,满是疼惜。
而她难得,愿意沉溺一次。
风清嘉的领子被明束素揪的难受,无声地喘息几口,总算好受了些。
她的脚已经麻了,暂且走不动路,多亏那把沉沉的玉伞做支撑,否则此刻一定连带着怀中睡着的人一起摔在地上。
那样可不好。
风清嘉微微地笑,这人一定会抱怨弄皱了衣服的。
“草民郑子,拜见盈王殿下。”
郑子终于赶到,来不及多看那并肩站着的两人是何等情状,只管双膝跪地,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了一圈,隐隐将明束素和风清嘉护在中间。
他心里忐忑得紧,一路上一点打斗声不闻,血迹也消失了,和之前县内那血腥场面对比起来,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先前的状况像是狼患,只是这根本不可能啊。小林海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这个让新郑家能立足在十二郡族中的最大保障,里面可不仅仅是像一般的森林出产上好的木材那么简单。
小林海最为出名的是一种植物,在其他地方没有出产的,鸦杀藤。
这种藤蔓随风播种,对树木无害,但一旦碰到活物,便会迅速寄生在它们身上,然后吸取活物的养分,将活物活活绞杀。
而鸦杀藤的宝贵之处在于,当它绞杀过活物,用火烧过后剩下的结晶,是树木极好的养料,能让小林海内的木材一年长成十年模样,但同时也是最烈的毒药。
如何能进入小林海不被那随时随地飘来的鸦杀藤绞杀,还能获取鸦杀藤的结晶,是新郑一族的不传之秘。
是以,小林海内根本没有狼。
然而如果是从小林海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