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婀娜端庄,一个沉稳儒雅,共舞一曲华尔兹,羡煞多少旁人。报纸上这一张舞会照片,也吓了云子濯一跳,他反复看了几遍新闻,才确定那真是他记忆中颜色暗淡、没有存在感的前妻。真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光彩照人的一刻,云子濯有点恍惚,要是没有离婚,那报纸上应该登的就是自己了。
曾经他觉得做傅家无权无势的上门女婿,是磨灭心智,是毫无前途,只是挂个虚职,让傅帅面子上好看,直到他现在成了一介布衣,平日畅通无阻的大使馆、烟酒楼,即使有钱,也进不去了。以前打交道的人,在他看来虚伪、迂腐,现在混入平民中,才知道在这个乱世中,很多根本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的人何等举止粗俗。
是时候行动了。
云子濯收了报纸,雇车从宋家宅子里接出了宋夫人、宋老太太,直接拉到了傅帅府前。觅曼依旧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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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小春梳头,霍水仙没什么意见,小春自告奋勇给霍水仙梳了前清妇人的发髻,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小心翼翼簪到了乌黑的发间,画上眉毛又画上红唇,镜子中的女人,明媚得像是春日的海棠。
这套红宝石首饰是傅梦曼早逝的母亲特地做给她结婚用的,不说头上戴的,脖子上挂的,光戒指就有六只。小春为霍水仙把最大的戒指带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这戒指也衬托得更为漂亮。
霍水仙看到镜子中自己,笑道:“小春,你把我打扮得像个新娘子。”
小春抿嘴一笑,眼角却没有笑意,道:“小姐,你……是不是要跟冯家人走了?”说道最后一个字,声音带了哭音。
霍水仙看到她放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捏着梳子,梳齿都掐到了手掌里,好像真的很舍不得这个小姐似的。打架、撕.逼都不怕的霍水仙怕别人爱她,就像曾经很久的故事里,那些姑娘与少年,他们干净得什么都不懂。霍水仙手足无措,只能扯开话题道:“小春,我的戒指怎么少了一只,你看见了吗?”
“小姐。”小春蹲下身子,抱住霍水仙的肩膀,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夏不知去哪里了。镜子里两个女人,一个怔怔不出声,还有一个轻声说道:“你不会带我走了,是不是?”
“瞎想什么,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不会带你走。霍水仙这一个月也没有闲着,她身在府中,能查到的东西自然吧云子濯确切真实得多,她不仅知道宋觅曼的真实身份,还知道云子濯今天就会登门闹事,这一切小春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
“小姐,无论你到哪里,小春的心永远在你身边。”小春故作欢快地说道,放开霍水仙的肩膀,手忙脚乱地收拾妆台。外面有个丫头匆匆忙忙走进来。
“小姐,前姑爷来了。”
霍水仙整整衣裳往外走,她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回响着小春刚才的那句话,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蜂鸣争吵,几乎要涌出来,就好像被藏了太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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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坐着几个姨娘,对面坐着云子濯三人,见霍水仙进来了,云子濯微微一笑,可以开始了。
“今天登门造访诸位,起因很简单,我毕竟在傅家吃喝了三年,却毫无贡献,今日,我是来报恩的。”
众人面面相觑。
“或许诸位夫人还不知道,我们傅大帅,可有位沧海遗珠流落民间了,而这位,则是你们的姐妹。”云子濯绅士地给宋夫人鞠了个躬,宋夫人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四姨娘忍不住了,噗嗤一笑,一挥手帕,道:“子濯,你长没长眼睛啊?这位人老珠黄的嬷嬷,看上去跟我娘似的,姐什么妹!”
四姨娘才二十多岁,是傅帅最年轻的女人,一向最得傅帅宠爱,只不过这一个月来,傅帅却鲜少找她。四姨娘这些日子也因此怏怏不乐,云子濯今日带年老色衰的宋夫人前来,简直就是扇了她两巴掌。
“四夫人你别急,听我说完。一个有教养的人,是不会打断别人的。”云子濯又一次站在道德高地上,俯视众生。
霍水仙翘起了二郎腿,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道:“云先生,你要讲什么故事?你不会说,那个你想追却没追上的女学生是我的妹妹,这位妇人是我小娘吧?”
“你知道?你知道,竟然还任由自己的妹妹流落在外,受尽苦处?”云子濯激动起来,大步走到霍水仙面前,咄咄逼人地问道。
霍水仙往后靠,躲过他的口水,道:“别冤枉人,你刚刚说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云子濯尴尬了,道:“傅小姐,你很聪明,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只要把傅帅请出来对质即可,我相信傅帅作为堂堂东北王,看到昔日情人沦落至此,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什么袖手旁观?”傅大帅与冯抱石两人肩并肩从外面走进来,两人刚刚谈妥了生意,双方心情都好到要飞。本来以为冯抱石这个老狐狸要好好磨一磨才肯大放血,没想要老狐狸一下子就松口了,军粮仓又满了,爽!
心满意足的傅大帅压根就没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两个陌生人,直到宋夫人泪水盈盈地站起来,缓缓走上前两步。
傅大帅犹豫了一下,看到宋夫人身后的人,惊讶道:“宋嬷嬷,你什么时候来东北了?吟秋她……她还好吗?”
宋夫人泪水一下子抛出来,“元德,我是吟秋。”
傅大帅尴尬了,道:“哈哈哈,吟秋啊,还真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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