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持前一秒还在无法自拔地沉浸在痛苦中,下一秒被吓出一声冷汗。
“那时候他多大?”许持咽了口口水问道。
沐婕萝想了想:“不到二十吧,比你现在还要年轻一些。”
许持努力定了定心,不禁感叹段无量曾经受到的伤害,在这种年纪便被锻炼得如此凶狠。
“教主七年前本是光明正大来到八卦门的,他和老门主谈及舍利子碎片后被老门主拒绝,以至于恼羞成怒把你打下山崖,他后来再次偷袭回来本已无意伤你了,并且我一直埋伏在暗处,他似是被你们师兄弟情谊打动了些,所以没真打算下杀手,奈何你却又骗了他一遭,还差点把他打死。”沐婕萝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持。
许持还他一个似笑非笑:“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若不想着还手反击还任劳任怨替我做事,恐怕我会感动地想娶你。”
“可你哪怕还手反击差点打死他,他现在仍然想娶你。”沐婕萝真诚地回敬。
他突然不想继续谈下去。
“我知道让你现在接受教主还有点难,但是我只求你多为他想想,他活到如今不容易,你应当知道他吞食过十年一日吧,他其实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若是始终无法找到解脱之法,那就在不久之后彻底撒手而去。所以哪怕你始终无法接受他,但是请尽量不要当面戳穿。”沐婕萝一如一个已经步入沧桑的老妇,在对着后辈谆谆教导着。
许持沉默地听完,只觉手中紧握的冽冰藤要被攥出药汁。
“怎样才是当面戳穿?难道他想攻上我师门,我便要因为心疼他所以放任他不管?他杀我兄弟满门,这份罪孽我若是当做不知道,还如何面对我兄弟?还有,他是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下手的人,心恐怕早就硬的和石子儿一样了吧,我做些什么,你当真以为能撼动得了他?”许持一顿说完,讥讽一笑。
沐婕萝听完,深深看了眼许持:“我想你对教主有一些误会。”
“误会?哦是了,不是他亲手杀的,不过手下孔雀教的你们不都是按他的意思来办事儿的吗,他也曾经挑断我手脚经脉,结果你现在想要和我说他很可怜很无辜?对我承认,他的确有个悲惨的童年,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些就原谅他对我所做的一切!”许持说完,愤怒一挥将沐婕萝推开,笔直地走进了酒楼。
沐婕萝脸色一变,心想卧槽老娘重要的话还没说完,刚想转身拉住许持,却猛然发现柳春早已站在楼外抱着手臂等待他们了,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再次吞入肚中。
许持经过柳春时,对方投以一个谦逊无害的微笑,许持看了一眼,继续前行。
不要想,不要动摇!
许持,好好感受着你手脚还残存的痛,好好体会你身体中药效还未散的软筋散,若是因为自己曾经受过伤便要伤害别人,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再次打开屋门,入眼的是段无量毫不设防地半睁半眯着眼倚在床沿,见到许持进来后乍然露出一丝微笑:“阿持,拿个醒酒汤为何这么久?”
许持双手有一丝颤抖,他走到段无量身边把人扶起道:“遇见了左护法,同她说了几句话。”
“阿持是我的,不用和别人多说话。”段无量像个没睡醒的小孩,嘟囔着把头抵在许持肩窝上,双手紧紧环绕着他的腰,死不松手。
许持心跳地像壮汉擂鼓,哑声道:“你喝多了,我没找到醒酒汤,直接给你拿了些清凉的药草,想必有效。”说完,勉强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握的不成形的冽冰藤。
段无量眯眼看了会,大概是酒精麻痹了神经,让他一时无法判断这药草的关联药性,便依赖地对许持道:“阿持想做什么就做好了,我都听你的。”
许持心脏不知为何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一丝痛苦在不知名的小角落蔓延开来。
他举起冽冰藤,摘下一片叶子送到段无量嘴边,颤声道:“教主,张嘴……”
段无量闭着的眼微微眯开一下,又重新闭上,不满道:“阿持为何又叫我教主了……叫我无量吧……”
这么大一个人就囚在自己身上,饶是许持也有些尴尬和吃不消,他踉跄几步还是把段无量放到了床边,结果段无量直接把他也拉上了床,一股浓烈的酒气通过两人的舌尖蔓延开来。
许持脸色刷得红了!
这不可以!
他一把推开段无量,对方还没明白便被塞进一片冽冰藤的叶子:“无量,你真的喝多了,快吃下去。”
段无量蹙着眉咀嚼了几口,本能地偏头猛吐出来,他不似沐婕萝,他对药草之理稍微懂一些,只是今晚因为高兴喝得断片,一时无法分辨出口中的是什么,只觉苦涩阴寒。
许持一看便觉不好,只听段无量重新躺了回去,嘟囔道:“不要这个,很苦……很冷……”
许持连哄带骗,段无量就是不肯吃下,许持也有瞬间恍惚,要不就让他这么醉着,自己是否也能逃脱,不必痛下杀手呢?可他转念一想,这人可是白孔雀,生杀夺予毫不留情的白孔雀,哪能让他活着再去贻害世人……
心脏再次狠狠揪痛,许持的脑子都要裂开了,他看着对方完全信任自己,露出无人见识过的单纯满足的微笑,一贯苍白的面孔也因醉酒而泛起潮红,恰是让人无法挪开眼的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