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茶杯轻轻推到沈辕面前,云溪自端一杯,细细品味起来。
这是流云峰的一个很寻常的下午,无上宗的掌门和流云峰的峰主对坐饮茶,无需佐茶的玩意,那染上了三分苦涩和七分清凉的水就足矣他们消磨一个下午。
对于修仙的人来说,最富裕的,恐怕就是时间了。
茶过了第二铺,云溪方才缓缓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距离老祖陨落竟然已经过了好几十年了。”
沈辕喝茶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将满杯的茶水慢慢放下。他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溢满痛苦的眉眼,半响之后才瓮声瓮气的说道“是啊,好几十年了。但是云溪,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当年老祖府邸之中的场景。”
“那个时候我和淮安才那么高吧”沈辕伸手比划了一下,他比划的高度才到成年男子的腰间。
“那个时候我们总是在试仙台上比划,他要是输了的话,一定会跑去和老祖撒娇的。”喝到嘴里的茶不知怎的变得更苦,沈辕苦笑一下,继续说道“那小子,赢了也还是会跑去老祖身边蹭歪的,最不要脸。”
云溪静静的听着。沈辕有的时候会给她讲他们小的时候的故事。说来也是可怜,这些年沈辕成了无上宗的代理掌门,身边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来找云溪念叨念叨,云溪也不接话,就是静静的听着。
沈辕絮叨了许久,直到壶中的茶都被冲泡得没有了滋味。云溪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叹息了一声,方才说道“这些话也是老生常谈了,说到底,你为人弟子的,不该一块牌位也不给陈洵长老。”
沈辕喝的是茶,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分明喝的是陈年的老酒。前尘和往事让他熏熏然的醉着,惟愿长梦不愿醒。
云溪的话已经说过许多遍了,沈辕对于这件事情一向不多解释,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他就忽然一股无名之火涌上了心头。
“他算什么师父,哪陪享受我们无上宗的供奉?!!!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老祖也不会陨落的。”
这些年沈辕处理着宗门的大小事务,曾经狂放不羁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可是这回,他声音中的悲愤根本就掩饰不住。或者说,那是陈年的愤慨一点一滴的累积,最终忽然爆发了出来。
云溪一惊,惊讶的看着沈辕。半响之后,她收敛了脸上的平淡神色,疾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祖陨落难道有蹊跷?!”
沈辕的嘴角勾起一分冷笑,神情更加愤慨和厌恶,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掩藏的秘密对云溪低声道来。
“老祖陨落之时,他扑进了劫云里,你当他是什么心思?他分明是想跟老祖共死的。”沈辕用尽力气克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可是周遭散发出的真气还是让云溪的茶具全都碎裂。“他怎么知道老祖一定会死?”
云溪的脸色一冷,半响之后才恨声说道“陈洵知道老祖会死?”到了如今的光景,她也不唤什么陈洵长老了。若是老祖的陨落真的和陈洵有关系,云溪哪怕是一介女流,也恨不得让将他碎尸万段。
“知道,他当然知道。”沈辕嘴角的嘲讽更深。他起身拂过衣袖,背手而立,“当年我收拾他的遗物,发现了他的一本手札。手札里写满了这些年他对老祖的龌龊心思。”
“龌龊心思?”云溪一声惊呼,连忙用素帕掩住了自己的嘴。陈洵固然无所谓,但是老祖的声名不容玷污。
沈辕点了点头,“他当年修为停滞,老祖好心赐药。老祖赐的药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他肯细心调养,巩固心境,也不至于落得后来日渐衰老的地步。他吃了药之后没有闭关巩固修为,反而处处想着谋害淮安。记得当年我收了魔气刺了淮安的那一剑么?那个时候我耳边就只剩下一个人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什么的。”
云溪是被当做一派掌门教养出来的女子,见识远比一般的修士宽广。当她听见沈辕这样说的时候,只是沉死了片刻,就忽然想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父亲曾经教给自己的一样东西。
“陈洵对你用了言灵蛊?”云溪有些惊骇的问道。
沈辕抿了抿唇,默认了云溪的说法,而后继续补充道“他在手札里写自己用一条灵根蓄养了言灵蛊。当年淮安才多大啊?三岁的孩子赖在老祖身边,陈洵就起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处之而后快。他特地上我家将我收入门下,就是为了种植言灵蛊,也就是为了当年的那一剑。为了那一剑,他连最自己宝贝的老祖赠给他的霜华剑都借给了我。”
“拼着毁一条灵根养一个用过一次就废的玩意?陈洵难不成是个傻的?”
沈辕的笑意更冷,“算计我也就罢了,到底还有几分师徒情分。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时间开始流淌之后,竟然是打算拉上老祖共死的。”
握紧了手掌,沈辕狠狠的握拳砸在了桌上。他的胸膛激烈的起伏,仿佛忍受极大的愤怒和悲哀。云溪浑身都是颤抖,她能够接受老祖陨落于天道的不容,却无法接受老祖那样的人物,却被人卑鄙的算计而死。
“九转天雷劫之后的雷,根本就是灭魔雷。老祖是替整个魔族挡了天雷!”沈辕的话在云溪耳边炸响,一时间云溪都有些愣住了。这些年魔族肆虐,苍山的结界本就是岌岌可危。老祖的修为最是清正,她实在想不通,老祖是怎么和魔族扯上关系的。
“陈洵的手札里仔细写了他给老祖的那个香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