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到那个县城的时候,正好清晨,他们把车停在看守所附近,又在边上找了个早饭摊子,叫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油条包子,开始狼吞虎咽。
刑侦队都是这样,工作的事情总是排在第一位,有时候连着好几个月出任务就回不了家。陈殊一边低头舀馄饨,一边听萧九韶打电话,有家室的人这时候就显出他的优势来了,至少到了外地还会听到几句温情话,而不是像他那样,连个打电话的人都没有。
他们吃完早饭,终于到了看守所的探视时间,进去办了一套手续下来,终于见到了黎昕。她身材高挑纤瘦,穿着看守所的制服也显得有几分英气,只不过脸色蜡黄,看上去连美貌都是打了折扣的。
陈殊看着她,其实多少有点同情她,她帮人顶罪,判的是死刑,还差几天就要执行了,如果不是两案合并,恐怕所有的真相都将沉入海底。他清了清嗓子:“林宇萧你认识吧?他前几天刺杀了一位叫容亦砚的先生,导致对方变成了植物人。”
黎昕抿着嘴角,冷冷道:“你想听我说什么?听我说一声活该?”
看来不下狠药不行。陈殊道:“但是他自己被那位容亦砚先生的保镖殴打致内脏出血,最后不治身亡。”
他看见黎昕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她的嘴角拉长了,出现了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她在忍耐着伤心的情绪。萧九韶道:“你能把发生过的事情再说一遍吗?不是你当初的笔录上的那些。”
黎昕捂住脸,许久没有说话,可当她把双手放下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却又变得十分冷静:“我想知道你们那个案子的所有细节。”
那些细节其实是没有必要说给她听的,陈殊跟自己的上司对视了一眼,对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他便明白了:“林宇萧混入了容家的公司总部,进入物业部门成为了一名小职员,他开始利用了滑轮组合和控制装置,利用一块高空坠落的砖块想砸死容亦砚,但是被容先生身边的保镖阻止,他自己也冲出来用身体护住了容先生——那些装置是我们后来调查整幢大厦的时候在墙面发现的。”
“他因此得到了容亦砚的信任?”黎昕问道。
“不,他没有,容亦砚并没有重用他,只是多付了三个月的薪水了事。”他的第一次行动,彻底失败了。尽管他的设计十分精巧,他花了很多时间,甚至精确计算过容亦砚的步行速度,就是为了砖块砸下来的时候,正好落点在他的头顶。结果,却根本没有靠近容亦砚的身边。
“他第二个计划,就是利用公司备用发电机检修的机会,在总电源和备用发电机上都做了破坏,尤其是备用发电机,上面绑了剧组用来做爆破的炸药,一共有两个,第一次只是破坏备用发电机,第二次则造成了小规模的爆破,是为了造成骚乱。”他整个计划的最佳方案应该是趁着第一次总电源被破坏后,大厦陷入断电状态,大家一片慌乱的情况下动手,那时莫潇根本不在容亦砚身边,他趁乱动手,然后逃脱的机率非常大。可是容谢横插了一杠,破坏了这个最佳打算。
而第二个方案启动,那是硬碰硬,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但是被逼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执行,就不会再有第二次同样好的机会。他以打开电动窗帘的名义进入了容亦砚的办公室,并且有刀片划开了他的颈动脉。
莫潇正好赶到,林宇萧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本来他是可以看着容亦砚在自己面前因为流血过多致死,可是这个时候120的急救队也赶到了,竟然还能把人从生死一线中救回来。而提早报警的人还是容谢,他对此的措辞是,因为担心会有流血事件发生,就提早做了安排。
黎昕沉默许久,问:“他死之前会觉得痛苦吗?”
“他没有痛觉,我想不会有痛苦。”萧九韶简单地回答她,“黎小姐,现在林宇萧已经不在了,你继续把所有的罪行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也没有意义,不如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吧。”
黎昕笑着摇头:“你想知道什么呢?”
“你们那次在深山里的事故,都是预先布置好的,是这样吧?”
“当然。包括所有参与的人,也是特别挑选过的。表面上,发起这次活动的人是协会副会长刘芸,我知道她是旅游发烧友,才特别选了这个地方给她,就算这个地方不能吸引她,我也有别的备选。”黎昕道,“刘芸,她管理着整个协会的名单,包括骨髓捐献者的个人资料,秦卿的骨髓恰好可以跟容家的小姐配型,本来这些事她是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的,可是最后容家却知道了。所以我们第一个目标就是她。”
如果不是容谢的妹妹需要换骨髓,如果不是容亦砚想借此打压容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而秦卿却成为夹缝中被他们任意碾压的蝼蚁。黎昕摇摇头:“第二个目标就是尹昌跟周绮云,秦卿出事的那晚,他们两个拼命地灌她的酒,直到把她灌醉了,是间接导致悲剧的罪魁祸首。”
“第三个目标则是容家的人,一个货车司机会在禁行的时段出现在那条路,最后还撞死人,你相信这是巧合吗?我不信。我就以秦卿的口吻邀请容谢参加了这次活动,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我开始以为他是最容易对付的一个,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罢了。可惜后来才发觉根本找不到机会,他警惕心很高,根本就接近不了。”
黎昕这个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