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静默着站起身,冯子沅也离了座,她朝他一福算是告别,他如常地回了一揖,笑意温和:“慢走。”
云婵转身离开,踏出牢门时,心中难言的感触让她很想再回头看一眼。短短一瞬又将这念头挥开,心知多看这一眼,半分用途也无。
.
牢房一间间建得整齐,她沿着过道往外去,低头走了四五步,猛地停脚。
抬眸时有点心虚,觑一觑霍洹略显阴沉的神色,知他大抵已听了一会儿了。
“陛下。”她屈膝一福,他便走近了几步,伸手在她腕上一握,“你先回去,或是到外面等我一会儿也可,我有些事。”
未看到冯家其他人关在这一处的牢房,他来此,显是来见冯子沅的。云婵心绪复杂未平,想问问他有何事又忍了回去,再一福身:“诺。”
他往里走、她朝外去,霍洹回头看看她的背影,觉出她满腹心事,短一叹息,便走进了冯子沅的牢房。
冯子沅抬头一望,显是怔了怔,转而俯身施了大礼:“陛下圣安。”
霍洹驻了足,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清冷笑道:“你似乎很热衷于提醒小婵朕是帝王。”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出征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说皇帝必会让他死在战场上。
冯子沅默了默,伏地未动,话语从容:“陛下似乎很热衷于当隔墙之耳。”
“这是大夏。”霍洹简短道,睇着他又说,“朕要听什么,还需跟你打招呼?”
他说着环视四周,自顾自地走到案前落了座,闲闲道了句:“免了。”
冯子沅起了身,毫无顾忌般地也坐了下去。霍洹缓缓言道:“皇太后昨夜殁了,这你知道。”
“是。”他颔首,霍洹续说:“方才刚得了回话,你父亲自尽了。”
冯子沅眉心一跳,眼底一抹悲伤来得汹涌,却是去得也快。他点了点头:“哦。”
霍洹轻笑着,话锋一转,没再同他说别的噩耗,只道:“若朕处在你这样的境遇里,就不跟小婵说那些。”
冯子沅一怔,蹙起眉头:“什么?”
“你对她的好是她不知道的事,也是和她的日后没什么关系的事。”他淡睇着冯子沅,眼中显有些轻蔑的不满,“你前路未卜,她还要好好活下去。告诉她那些,除了让她难受一阵子以外,还有什么用?”
霍洹语中一顿,口气放缓下来,却是冷意不减:“为让自己心中舒服些,把陈年旧事压到她心里,你当你待她有多好?”
冯子沅怔然中心觉恼怒,想出言反驳,静下一思却又无话。牙关紧咬了须臾,迎着霍洹的轻蔑逼出一声冷笑:“陛下是此局的胜者,自可如此居高临下地品评是非。”
“我若输了决计不会向你这般让她来见我的。”霍洹打了个哈欠,觉得与他说这话题无甚意义,倒还是续了一句,“实话告诉你,对她动心之初,朕就给她造了假籍。若我成,则她是皇后,如不成则自会有人送她离开,天下再无云婵这号人,谁也别想杀了朕再寻她的麻烦。”
冯子沅愕住,虽知霍洹对云婵好得很,却并不知他曾为她备了这样的后路。滞了又滞,就连自己心中都不得不承认这已分明的高下,一叹,不再多辩地苦笑道:“臣自知输得彻底。只不知……陛下想让臣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