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来看月白那个没良心的坏家伙。”阿茸没好气道。

流云显然还在状况外,惊讶地问道:“月白?她怎么会在掖庭里?出了什么事吗?”

阿茸比她还要吃惊:“你不知道吗?昨天闹得那么大。”

“我娘……”流云欲言又止道,“她情况不大好,我一直待在屋子里陪她,这会儿见没东西吃了,才出来的。”

阿茸便将昨日之事精简着讲了一遍给她听,末了还不忘骂上月白几句:“真的不知道她这家伙安得到底是什么心,要是换了哪个嫔妃这样做,我都一点也不奇怪,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抢先生下皇嗣和阻止别人生下皇嗣,就是嫔妃们日常的主要任务么。可她方月白为什么要跟着搀和,就算德妃娘娘和咱们娘娘都不好了,皇上还有其他嫔妃呢,总不能突然间看中她吧……”

“好了,”巧茗出言阻止道,“越说越离谱了。都说过了,没有证据时不要胡乱猜测。”

阿茸鼓着腮帮子捂了嘴,虽是听了巧茗的话,却偏要作出娇憨怪相,摆明就是不怕她。

流云看着她摇了摇头,转而询问巧茗:“发生这么大的事,娘娘身边可缺人手,是否需要我回去?”

巧茗摆摆手:“你还是好好照顾你娘吧。”

“就是,你就好了,只要你想,天天都能见到亲娘,哪像我,都三年多了,一个家里人也没能见着。”阿茸附和着巧茗,又十分善解人意地提议,“不如把食盒给我啊,我帮你去弄吃的。”说着伸手便要拿过流云手上的食盒。

这本是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一件事,谁知流云反应极大,受惊似的变了脸色,猛地将那食盒往上一提,躲开了阿茸的手。

“不用了。”她拒绝道,“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娘也不用吃什么太好的,随便煮点粥水就行的。”

“哎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宫里面规矩严,但也没规定过掖庭里的人不能吃好东西,只不过一般人没有条件吃罢了。你又不是这种情况,当然是有多好给你娘吃多好才对,不然多不孝!”阿茸跺着脚反对。

巧茗也赞同:“是啊,你娘想吃些什么,或是你想给她做点什么补身子,就让咱们小厨房里做好了。我再跟皇上说一声,然后派个太医过来帮她看看。”

“娘娘,不用这样,这不合规矩。”流云忙道。

“哎呀,你真是古板,你是娘娘的人,娘娘说的就是你的规矩,主子恩典指个太医过来帮忙看病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怕什么嘛?”阿茸劝她道,“你说你娘是旧疾,可是这么多年了,光吃药也不能断根儿,还是让太医看看的好。”

流云不安地点了点头,“那先谢过娘娘。”

“这就对了嘛!”阿茸开心道,“现在你回去照顾你娘的,旁的事就交给我和娘娘。”说着又试图去拿过那食盒。

流云将食盒紧紧抱在胸前,只是拒绝道:“这个真的不用了,你先陪娘娘回去吧。”

“对啊,反正我们也要回去的,你就把食盒交出来吧,到时候做好了,再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就不用跑来跑去了。”

阿茸干脆上手去抢。

两人拉拉扯扯,一来二去的,那食盒竟跌落在地上,伴着“哐啷”一声响,盒盖脱离了盒身,骨碌碌滚得老远。

巧茗和阿茸两个人盯着流云脚边地上,尽是吃惊不已。

从食盒里掉落出来的,不是残羹剩饭,也不是杯碟盘盏,而是一个小小的炭火盆,盆中黑白两色,分明是没烧尽的衣纸。

“啊……你!”阿茸先是惊呼一声,随机迅速地捂住嘴巴,紧张地转着脖子四处张望,看到长街上并无人经过,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流云面色大变,直接跪在巧茗身前,拉着她的裙摆哀求道,“我娘……我娘她近日病得太重,总是梦到我过世多年的父亲和兄长,因而心绪不宁,寝难安枕,身体愈发虚弱,我才冒险找了些衣纸来给她烧祭。我知道这不合宫里的规矩,我只是想让我娘安心而已……”

“好了,我不会惩罚你的。”巧茗将流云拉起来。

她曾听齐嬷嬷说过,流云的父亲便是身为先皇遗命的辅政大臣之一,又最先被铲除的司空谢志荣。

当年谢家男丁尽数处斩,女眷则充入掖庭。那谢夫人并未因为如此打击便消磨了意志,反而愈加精心教导流云这个女儿,幸好她本人也聪慧能干,后来才能被尚食局挑中,总算没有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

谢家、梁家都是同样一种命运,巧茗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她。私下烧祭,虽然宫规命令禁止,但实际上许多宫人太监都私下偷偷进行着,巧茗也不是第一撞见这种事情了。

骤然涌上的熟悉感令巧茗记起,今日应是夏玉楼的三七。

原以为这人被韩震杀死了便永远消失不会再有威胁,可昨日的事情却成了他阴魂不散的证明一般。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茸一壁抓紧将散落的衣纸残骸全部拾起来装回食盒里,一壁忙着向流云道歉,“你也是的,这种事我们当然不会出卖你了,老是那么见外。”

她与流云虽然都在尚食局待过,现在又同为鹿鸣宫的宫人,但因为出身不同,处事时的心态自然也不同。

阿茸平日里活泼俏皮,做起事情来虽然细心周到,但与人相处时不会太过谨小慎微,维持好了轻易不得罪人的自保原则后,甚至还会有点恣意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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