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颔首,“这沈融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郎生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

这种时候这种谚语绝不是什么褒义词。

宋郎生道:“他一经手此案,便命人捞出沉了的画舫,发现画舫是让人恶意损毁,查出出打斗的痕迹,经过仵作的验尸确认那些船夫都只有右手虎口生茧,分明不是长年用桨之人,故而推断这是一场蓄谋的刺杀。”

我托了托腮,“果然厉害。”

宋郎生亦点了点头,“他从那具女尸身察觉到右手腕往上有一道疤痕……”他说到这里望了我一眼,我愣了愣,掀开右手衣袖,亦有一道疤痕,不觉讶异明鉴司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既然要做假,就要做到十成像,万不可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宋郎生也不问我是从哪里寻来这么一具与我惟妙惟肖的尸身,继续道:“公主在八岁那年曾随圣上狩猎却不小心被乱箭误伤于手,此事引起圣上震怒,牵连不少,朝中无人不知。”

我哭笑不得道:“他该不会单凭此就判定死的人是我吧?”

宋郎生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止。公主,是否将你的玉牌遗在画舫之上了?”

我一噎。貌似……似乎……的确……是的。

宋郎生朝我摊了摊手,“那就是了。现在,这个沈小青天已经火急火燎的往上头禀了,你想太子殿下在听闻那个遇刺身亡的女子是你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忽然觉得脊梁骨都开始僵直了,“这下若还不现身,事情就真闹大了。沈融这么一搅合,我也无法判断究竟幕后人是谁……”

宋郎生不置可否的笑笑,“那倒也未必。”

我抬睫看他,“你怎么看?”

宋郎生道:“这案子原先是由刑部受命查理,后因刑部侍郎蒋丰提出要查办漕运爆炸案人手不足,经内阁首肯便把画舫案交由京师衙门处理。”

我努力揣测他话中的意思,“所以……你认为这个蒋丰是有意把这个差事交给沈融,因为他熟知沈融是个明察秋毫的官吏,希望借由此人让满朝文武察觉出,公主遇刺?”

宋郎生道:“我若是蒋丰,此等敏感时节,必不会把这等看似普通的沉船案刻意交给京师衙门处理,以免落下个不恪尽职守勤于政事之名。”

我顺着他的思路琢磨了一阵,问:“这蒋丰是谁的人?赵首辅?还是舅舅?”

宋郎生道:“蒋丰处事谨慎,明面上似乎不参与任何政党,既非岭南派亦非江淮派。不过我今日查了查他的卷案,他在十多年前进京参加科举时,乃是康王府里的门客。”

“康王?”

那个性格有些孤僻,喜吟诗作赋,善绘画精音律,自比李杜的父皇最小的胞弟?

我道:“仅凭此不能断言他是幕后主使吧?再说,他刺杀我有什么好处?没实权的王爷,莫不成还能篡位谋逆不成?”

“他虽没有实权,却有着除了太子以外最名正言顺的身份,有实权的人大可利用他便宜行事。”宋郎生沉吟道:“当然,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真相如何还不能妄下定论。”

我忽然觉得十分灰心,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复杂的了,现在是知道越多越风中凌乱。这个计策究竟是对是错?只为了查出谋害我的凶手就要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那我和幕后凶手不也是一个层次的人嘛。

我用下巴抵着桌面道:“不然算了。反正想我死的人那么多,查出来也没甚么意思。”

宋郎生瞟了我一眼,默不作声。

我见他面色古怪,讪讪道:“我又没说是你……干嘛这么看我……”

宋郎生没有说别的,只是捏了捏我脸颊上的肉道:“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公主被人害到。”

我直起身,一拍桌,“什么叫有点舍不得我被害?合着这话里意思是本来盼着我被害是吗?”

宋郎生笑了一声,“好,那就是……非常舍不得。”

我偏过头去,“哼,敷衍。”

宋郎生道:“除我以外,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害到公主。”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不过说来也是,他的的确确是有害我的前科,忘魂散什么的,虽然我服下的不是他给的那颗……

我本以为我不会心沉,不过想到这里我的心还是往下垫了垫。

这段日子忙里忙外的,我几乎要忘了,我服下的忘魂散是会致命的必死之毒,再过五个月就要两腿一瞪眼一白了,完了不好好享用人间美食看遍山川奇景,还要为这摊子烂事奔波,何苦来着?

就为了替那个混蛋的太子老弟稳固一下江山,重点是他还是下毒害我的最大嫌疑人,我说,本公主会不会有点太过无私伟大以至于显得很假很圣母啊……

我将头偏回来,盯着宋郎生的脸,觉得着实的好看,简直随时的引人入胜。

五个月后我归西了,这张脸的主人会不会为我感到伤心难过?

一句话从我喉咙咽了回去,意兴阑珊的叹了叹。

应该会吧……再怎么说,还是有丝丝日久生情的吧?不止是因为愧疚,是么?是吧。

宋郎生摸乱我的头发,“不就是捏了一下脸么,公主的表情怎么突地丰富多姿起来?”

我扯了扯嘴角:“就是脑回路突地那么天马行空一下。”

宋郎生:“……”

最后他陪了我吃了一会儿茶点和梅花酒,整了整衣袍说要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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