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嫣这样说,赵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他召李姣入宫,是想将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看他那个皇弟心中如果没了萧嫣,是否还惦记着他的帝位,想着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可他心中也知道,这并非全部的缘由。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她,想起他们的过往,想要见她。然而他也憎恨她,他也想要看看,前世这个没心没肺地女人是否还存了算计他的心思。
“阿嫣,你难道见过她?”他低头看向萧嫣,见她脸色不快,心中略略有些讶然,又道:“还与她生了过节?”
萧嫣哼了一声,别开脸,将一个置气的小女儿家模样做得十足十,恨恨道:“上次碰见过一次,她抢了我的耳珰不算,还有着一个身边的婢子欺我,我要是喜欢她,可真真见怪了。”
赵策心道她女孩家心性,平日也是被家中长辈宠惯了,哪里受得了气。转而又想起前世她也是一副性子骄横,眼底揉不得一粒沙子,初初嫁给他时,连秀女都不给选,不禁柔声笑道:“多大的事,你这小姑子忒得心狭,日后她陪恭阳住在曲台殿,你回母后那住便是。”
赵策说着话本是想要宽慰萧嫣,可是听在萧嫣耳中却变了味道。
她觉得赵策现在就是在回护李姣,不由心中恼恨非常,一跺脚,转身就走。
果真是竖子不可与谋。
是她多管闲事,还念着上辈子的那点情分,不想他死。
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把李姣当做个宝贝,到时候不得好死,也是他自找的。
萧嫣越想越气,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索性提起裙摆奔走起来,全然不理会身后赵策喊她。
赵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惹得萧嫣如此生气,一时间也不敢追上她,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只盼着等她跑累了,气消了些才好。
萧嫣一路疾奔,手里没有宫灯,周围都是黑黢黢的,她也不知自己倒了哪里,脚下这条宫道通往哪里。她已经不清楚自己为了什么而恼恨,她只想好好发泄一下,连同前世的痛苦与委屈,畅快淋漓地发泄出来。她只是想,等自己跑的累了,疲了,那就可以倒下去,什么都可以不想。
天际一道闪电猛然划破夜空,旋即,闷雷乍现。
闪电的光芒照亮了宫道,赵策看见前方的萧嫣一个趔趄,直直的摔跌下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心中大惊,抛掉手中早已经灭了的宫灯,快步上去将她扶起,急急道:“阿嫣,阿嫣,你可还好?”
萧嫣睁着眼睛,虚空地看着天际,不发一言。
她累极,疲极,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无,可是心里却从未有过地畅快起来。
佛曾经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前世她求而不得,今世她已不想求,可却仍旧放不下。如今看来,她若放不下赵策,她也不会真的快乐。
很多东西拿起很容易,放下却很难,可真当有那么一瞬想明了了,放下也不过在一念之间。
春雨细细密密地下起来,一滴一滴落在萧嫣脸上,她似乎能闻见雨中尘土被打湿而扬起泥土的芬芳,能感受到春的气息,她的心境也宛如新生一般。
她缓缓笑将起来,先是低低地笑,声音很轻,很细微,慢慢地,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开始放声大笑。
赵策怔忪地看着笑卧在她怀中的萧嫣,这样肆意,这样畅快的她,眸中的目光粲然逼人,是他两世以来从未见过的模样,他心中莫名一动,微微有些惊艳。
雨越下越大,将两人的衣衫淋得湿透。
赵策终于开口道:“阿嫣,我们回去吧。”
萧嫣倦极,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赵策抱起她,沿着宫道继续往前走,宫道尽头便是未央宫,他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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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并非是一座宫殿,而是一座宫殿群,赵策办公起居的宣室殿便是在未央宫中,皇后居住的椒房殿亦然。
等赵策和萧嫣回到未央宫,两个人都淋得和落汤鸡似得。萧嫣浑身湿透地窝在赵策怀里浑身发抖,赵策怕她着凉,一回宣室殿便找了婢子带她去沐浴更衣。
他也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将自己收拾妥当。
释墨又让人熬了姜汤过来,伺候赵策喝下,方道:“陛下,一会可要差人送郡主回太后那去?”
赵策听着外面的雨声,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外面风大雨大,时辰也不早了,还是莫要让她受罪了。差人过去通报一声即可。”
“诺。”释墨应了一声,又问道:“如此,那将郡主安置在哪个宫室为好?”
未央宫中,除了皇帝的寝殿,以及办公、朝议之处,便是皇后及后妃的寝宫,这可不是随随便便指个地方,就能住下的。
赵策沉吟道:“那便让她住在温室殿吧,她受了冻,那地方也暖和。”
温室殿是赵策冬日取暖的地方,也是他冬日的居室。
释墨领命,正准备退下,赵策却又叫住他,吩咐道:“姜汤一会也给郡主准备一碗。”
“诺。”释墨应了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话分两头,萧嫣沐浴完毕,宫女替她换了衣裙,一出来,便看着释墨早已在偏殿候着她,他身后还沾着一个端着白玉碗的宫婢。
释墨朝她行了个礼,示意那端着东西的宫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