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皇太后千秋盛宴过去已有四日,而太皇太后交代下来的谋反逆案脉络进度也调查地越发清晰明了。
除了户部尚敬被太皇太后以失职之罪被罢官削爵贬为庶人免于一死以外,户部其他被楼敬所提拔上来的官员,只要是与这起谋反案有所牵扯地,都被抄家下狱,等候三堂会审以定最终刑罚。
而其他六部有暗通州镇总管之人,也被一一查出,因朝中律法中有举发减免刑法这一优待,借由风闻言事而撕开的一道口子而落网之人,为求减刑便不断举发与其共谋之人,一张由州镇总管在京城精心经营多年的情报大网,就这般逐渐浮出了水面。
这张大网里边,也不乏高官权贵,只是太皇太后有言在先,案件查到州镇总管为止,而对于查处的这群不忠之臣,重罪处置,明正典刑。
太皇太后此举这一来是为了让州镇总管可以继续听命朝廷调遣,为国出力;二来则是敲山震虎,削减这群总管们的狂傲之气。
太皇太后的一句‘重罪处置、明正典刑’,便是要以杀止杀,将这群胆敢参与谋反案中的逆臣、贪赃枉法的忤官诛杀正刑,以儆效尤。
可案件调查至此,京城涉案人数便以达到百人,若是当真‘重罪处置、明正典刑’,那就不仅仅是犯官要引颈就戮,就连其三族血亲,都会囊括其中,而这上上下下加起来早已超过千人。
这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了,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我瞧着眼前这份查有所据的犯官名单,若是这份名单呈给了太皇太后,大笔一勾,便是上千条性命化为乌有,顷刻之间京城刑场之上便会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一阵微风吹过,不禁令我身子陡然一颤,恍惚间便让我想起了当年太子谋反案之时,京城刑场之上连续半月都在杀人砍头的可怖场景。
朝廷法典刑罚之可怖,我也是在那时候有了最为深切的体会。
北魏传承至今之刑法,重中在刑,而法律条文又繁琐不堪,其中勒令最多的便是对平民之约束条文,而对门阀权贵之法令却较为宽松。
普通百姓动不动便会触犯国家法律,一旦触犯律法,按情节轻重判以斩、肉、徒、流、杖、笞等刑法,个中情状,苦不堪言。
而门阀士族若是触犯法律,若是功臣之后,只要不是重罪多可免除刑罚,服以劳役便可抵罪。而拥有丹书铁卷则更是直接开释,法典刑律形同虚设。
唯一对平民百姓或是门阀贵族平等以待的一项刑法,便是谋反重罪,只要是参与到谋反案中来的,无论是谁,都要抄家灭门,夷灭三族。
这样的刑法条文在北魏几百年的统治管理之下被不断添加,累积到现在都已经有上千条刑文条例了,叔父高钦执政之后,便意识到这些条文过于繁杂冗长,而且多有对百姓危害甚深之条例,便定下了十恶不赦之罪作为律法的主要框架,将上千条法令条文削减掉只剩下五百条。
这样的惠民利民之策还是取得了一些争取民心的效果的,只可惜朝中门阀权贵多有干预,而政治变革并未彻底深入到各地基层,其最终所收获之成果着实微乎其微。
北魏想要重塑,这地基便得打好,而这国家律法,便是奠基之石,绝不可等闲视之。
法若过严,则是苛政猛虎,官逼民反,祸乱四起;若是法律松弛,则官民怠慢,贪而不治,世风日下,国家便会大乱。
故而,宽严并济,才能达到政是以和的效果。
很显然叔父在律法上的变革并未彻底,这也导致了他之后所实行的政策效用也大打折扣,甚至到最后都是收效甚微。
而现在的我想要做到拨乱反正,很显然还没有这个实力和机遇,瞧着这份名单,我想着现在至少做好我可以做到的事情,那就是让律法行至它该走的轨迹上来,不仅仅是平民百姓,更得让那些目空一切的门阀士族们也清楚地知道,法为何物!
只是今次这‘重罪处置,明正典刑’实在是太过血腥残忍,当年的那场屠戮就引得怨声载道,百姓噤若寒蝉,惶惶不安。如今若是再行其道,只怕会对当前朝中局势与民心都极为不利。
提起笔来,我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遍上奏文书,文中祈求太皇太后宽之以刑罚,对此案中重罪包括亥茂在内的二十五名重犯,依律斩首,明正典刑,而其余从犯及其家属从宽处置,依起犯案情节轻重予以量刑,以安朝堂。再陈情数条,分析利弊,祈愿太皇太后能准此奏疏,顿首上拜。
这份求情奏疏光我一人署名是远远不够的,此案是太皇太后钦定三司会审,只有我、卫王萧昭和刑部侍郎刘玉共同署名,才算是一份正式结案奏疏公文。
稍微过目两遍,待到官帮我将这份公文分别递交给卫王和刘玉过目,并叮嘱文书代为向两位大人传达联名上书之请愿,无论结果如何都速来回我。
文书揖了一礼,接过公文,随即分别去寻卫王与刘玉去了。
将眼前的名单收起,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起谋反案我可以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至于卫王与刘玉,想来也不会反对这份求情文书的,无论是从凝聚民心还是稳定朝堂大局上看,此举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三位主审官联名奏请,相信太皇太后也能法外容情,将这起谋反案的牵连度降至最低,那么我也算没有辜负小皇帝的那一份仁者之心了。
现在唯一让我颇为担忧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