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想了想,点点头:“没错。那孟涓姑娘就是永安侯的庶女。永安侯跟夫人夫妻恩爱,是京中典范。便是纳了个妾,也是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乃是夫人怀第三胎时亲自为侯爷纳的,除此之外,侯府大房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呢。这个妾姓杜,也是很守本分的人,生了一双龙凤胎,今年好像才十一岁。永安侯夫人极喜欢的,视如亲生呢。”
乔连波听得一脸羡慕,绮年却只觉得怪可悲的。夫人有孕,就得亲自为丈夫纳妾,然后这样子还是京中恩爱夫妻的典范!那要是不典范的,还要怎么样?
湘云肚子里简直有一本京城官员勋贵后宅人物图表,滔滔不绝:“侯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女儿早嫁出去了,孟解元也算是老来子,比他兄长小了十二岁呢。眼瞧着这会儿中了解元,不知明年能不能中探花,若真中了,永安侯府便是一门三探花了。”
绮年不由自主想起小李探花,赶紧咳嗽一声压倒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怎么叫一门三探花?”
“永安侯府如今是三房人,二房老爷当年据说才华犹胜长兄,十八岁上就点了探花郎。不过听说生的儿子不肖父,至今不怎么爱读书,考中了秀才之后就再没中过,想来今年又没中了。倒是庶出的湘姑娘跟孟二老爷像,这些年在京中有第一才女之称呢。只可惜是个庶出的,不常出来走动。”
绮年想起许茂云的话,问道:“听说三房还有一位特别美貌的姑娘?”
“是有一位滢姑娘。不过三房老爷少爷们都不怎么成器,如今连个官职都没有,所以等闲也见不着。说起来也怪可惜的,将来说亲也不知会不会耽搁。”湘云说得溜了嘴,猛见乔连波脸上微红,陡然惊觉自己不该提什么说亲的事,赶紧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看奴婢都胡吣了些什么,姑娘可别恼,奴婢给姑娘们沏茶去。”
绮年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只怕京城里这些人家的事,她都装在肚子里呢。包打听一般。”
连波轻声道:“舅母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
绮年想了想,笑道:“外祖母身边身的人自然更好,表妹住在外祖母处,舅母可不好送人过去。”
连波连忙道:“我并非埋怨舅母什么。”
绮年一笑,放下心来,把话带开。绮年看看她手中的荷包,犹豫片刻终是问道:“表姐这荷包给谁做的?”
“哦,就是冷家姐姐。”
“这花样子……看着倒似男人用的……”
绮年这个荷包用了天青色缎子,上头用玉色和蟹壳青色丝线绣着一丛茂竹,竹丛下一只黄雀正在觅食,看着颇有寒冬之意,确实与平常女儿家用的荷包不同。
“玉如她不喜那些鲜亮颜色。”绮年想起冷玉如那古怪脾气,不由得想笑,“她最喜崔白的画,我也只是仿着画意绣一只罢了。”
乔连波有心想问崔白是什么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绮年顺口就说出来,她只怕崔白此人家喻户晓,偏自己不知,若问出来,岂不惹人笑话?犹豫良久,终于没有问出来,只道:“听说舅母过几日要去大明寺上香还愿?”
秋闱之前,李氏到处上香,现在儿子中了,自然要去还愿。她只带了绮年和知霏,知雯推身子不爽,不想去。至于知雪,自然有郑氏带着出去。
绮年大约能猜到乔连波问这话的意思,但是李氏很明显不打算带上她,所以绮年也不想提。说实在的,乔连波性格柔顺,算是标准的古代闺阁,就是这性子实在弱过头了。就说上次在林家,绮年实在想不明白,林悦然耍个性子而已,就是受点气,又何至于一路哭回吴家?她估摸着,李氏就是不愿意惹这个麻烦,所以才不带乔连波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好心带她出去,最后出点什么事再被颜氏骂一顿。
其实绮年觉得颜氏有时候也怪可怜的。娘家身份显赫,嫁进来的时候虽然是继室,想必也是十里红妆得意一时,可惜就因为没生下儿子,到如今只好指望着继子和庶子过日子,这其中心情之微妙,没经过的人真是难以体会。
颜氏最爱的女儿就是吴若莲,大概父母总是爱最弱的那个儿女,吴若莲因着脸上有疤只能低嫁,最后还落了这么一个身死的下场,仔细想想她生前的日子,估计远不如绮年的母亲舒心。所以乔连波这一来,颜氏就把对女儿的疼爱愧疚之心全部加诸于她了。这是好事,可是做过了头就不好了。颜氏大约也是生怕乔连波会受亏待,所以特别想给她撑腰,但是撑到现在——好像是把乔连波撑着了——吴家的人,基本上都在有意无意地避着乔连波。
“是去大明寺,舅母打算早去早回,不在大明寺久留。”整天呆在颜氏那个松鹤堂里,颜氏到底是老人了,跟小姑娘没什么可说,乔连波大概也是闷得难受吧,要不然不会来提这件事的。绮年略带怜悯地看看乔连波,低头刺绣去了。
屋子里有一刻的寂静,只听见丝线穿过绸缎的声音。乔连波终于起身道:“外祖母该念完经了,我先回去了。表姐莫送了。”
走出蜀素阁,乔连波默默走了几步,忽然问身边的吴嬷嬷:“嬷嬷知道崔白是谁?”
“崔白?”吴嬷嬷哪里知道。
乔连波低下了头:“表姐今日随口就道出此人,我却一无所知。表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大约是大姑奶奶教的罢。”吴嬷嬷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