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才那年轻的文官答话,又一名官员就叹息道:“你说的昨日韩王大宴宾朋的事我也知道,不过因为昨日事出仓促韩王准备并不充分,在韩王历次的宴席中也算是寒酸的了!”
这些官员从韩晋明的宴席,说到平日里各自所追捧的奢侈物品,名马名犬相互攀比着各自平日里的奢靡消费,一如后世国人心目中所谓西欧贵族们的修养只讲奢侈消费一般。
乘着马车从旁边路过的杨愔听到这些,心里不由一阵悲哀,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平日里依附于他的汉族官员,面对着这个全面腐败的北齐社会,他的吏治改革又怎么能够实现得了呢。
以前高欢掌握东魏大权后,因为鲜卑勋贵的贪鄙不堪才大量启用汉族官员,可是才不过一二十年的时间,当年的那些汉官如今也和当年的鲜卑贵族一般了。
不仅仅是汉官和鲜卑勋贵,如今的北齐皇帝高殷也喜欢穷极侈丽的生活,连带着宫女们也宝衣玉食,一条裙子值绢万匹,一座镜台花费千金皆是寻常事罢了。
虽然高殷自幼在李太后的教导下没有贪恋飞鹰走狗,可是李太后毕竟是出生在士族豪门家庭,因此平日里高殷的奢靡生活也终究是注定的。
大家都知道,奢侈享受和政治上的贪污腐败是一对孪生子。当权贵们挥金如土的时候,享用的全是民脂民膏。官吏们勾结大商人‘竟为贪纵、剥削生灵,劫掠朝市’。权贵们的门前富商大贾往来不绝,他们权钱交易、狼狈为奸、残害人民。
就在杨愔沉思的时候,随着一声声晨钟的长鸣,皇城的大门在城门令的指挥下打开,早已聚集在皇城门外的百官迅速按照官职高低有续的走进皇城。
虽然杨愔可以让马车直接驶入皇城,不过他这次还是在皇城外下车,随着百官的一起进入城门,沿途不时有各级官员上前搭讪、请安。
不过这些官员除了极少数鲜卑等族的权贵将领外,其他的主要是汉族官员,燕子献、郑子默就在其中。
杨愔和各位官员点头应声的同时看向远处的几处人群扫去,那里是以长广王高湛为首的一批鲜卑权贵,似乎发觉有人看自己,高湛扭头就看到了杨愔,竟然罕见的对杨愔点头微笑起来。
被高湛发现自己的窥视后,杨愔急忙扭头向另一边看去,独立于高湛之外的这一大批人大都是和崔昂、崔季舒等人交好的汉族官员,因为数月前杨愔因为和二人之间的私怨罢黜两人,连带着这些官员也疏远了杨愔。
虽然幼主高殷年仅十六岁,可是从即位后每日都坚持上朝,这里面可能也有一些其他的因素,但是杨愔对高殷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不是高洋一般的创业君主,但是守成之君却是绰绰有余的。
更主要的是高殷没有高洋那么残暴的心,他对家人和朝臣特别是老臣们都是恭敬有加,连带着一向讨厌李太后的太皇太后娄昭君也非常喜爱这个孙子。
随着大殿外宦官那尖锐的嗓音早朝开始了,因为天还未完全亮起,大殿内还显得有些黑暗,两侧各点起了一排儿臂粗细的大蜡烛,明亮的烛芯不时劈啪作响,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是皇室特贡的蜜蜡,之前杨愔所用的小一号的蜡烛和这些是一样的。
朝堂内在几名小官各自陈奏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杨愔站了出来,朝堂内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一空,这段时间来因为杨愔一力推行吏治改革,朝臣们都很关心杨愔的动向。
杨愔将手中的奏折奉上,然后对皇帝高殷和朝臣们大声道:“今日我所奏者为天下百姓而来!
自天保六年来百姓苦无田久矣,各地豪强勾结官吏、强弱相凌、持势侵夺,富有连畛互陌,贫无立锥之地。如今天下百姓丢去土地轻致藏走、重则到处流亡。天保初年户口租调,如今十亡六七,若再视若无睹我大齐灭亡之日可期矣!”
说到这里杨愔顿了顿,目光扫视着大殿内的胡汉官员,然后对着年轻的皇帝高殷厉声道:“因此臣在此恳请陛下下旨均田!”
杨愔话音一落大殿内一片静悄悄,就连往日依附杨愔的汉族官员也不再吭气,因为这一次和之前几次是不一样的。
以前整顿吏治针对的是鲜卑勋贵,这些汉官当然要鼎力支持了,可是这次杨愔要求推行均田制却是让一向拥有大片良田的汉族官员受害最深。而且均田制也不是一次两次有人提出来了,可是每次都无果而终。
朝堂内外的这些官员大度出身于士族豪强之家,不光是他们自己就连他们的亲族、姻亲也大都是地方上的豪强、大地主。
在高洋执政的头五六年他们还比较小心,不敢亲易触犯朝廷律法(这里说的律法根本就是高洋自己说一说,还没有形成正式条文)。
可是等到天保六年高洋人格分裂后,北齐朝廷对地方上的控制日益无力,虽然北齐的经济这时比起北周和南陈更为发达,可是平民百姓的生活却日益恶化。地方上的地主豪强对土地的兼并也更为严重。
例如关东地区,除了有崔、卢、李、郑这些头等士族外,瀛冀诸刘、清河张、宋、并州王氏,濮阳侯氏等,都是烟火连接、比屋而居,一宗近将万室的大地主。
土地兼并导致编户齐民的人口流亡,作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