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无惊无险地拿下了宏发电器的承包权。
之所以无惊无险,有这样几个原因:
1,宏发电器本身是个烂摊子,连续多年亏损,没有油水可捞,人人避之不及。
2,本次承包有资格限制,要求科级以上。这就把“光脚的”挡在了外面。而科级以上干部属于“穿鞋的”,穿鞋的大爷在市内,在集团总部养尊处优惯了,没人愿意来关外吃苦。在他们看来,集团总部是“京城”,关外工厂是“沧州”,不好好搁京城待着,偏要跑沧州耍横,脑子有病呀――老婆怎办,会不会红杏出墙;孩子怎办,会不会成绩下降?!
吴总当初是因为出了丑闻才被上头发配过来的,依他本意,也不会来。
3,更重要的是,吴总正当其位,是宏发电器现任的头,只要他愿意,没人争得过。
合同没签就敢提前报喜,可见吴总对这几点心知肚明。
作为20多年的“老深圳”,这个中年胖子当下的处境极为窘迫:无房,无钱,无事业,好歹有台车,还是靠单位车改到手的。每月工资8。9千,刚够日常开销。自从儿子上了高中,因为三天两头补课――补一次几百,补一门几千――日子寒酸得很,烟不敢抽,酒不敢喝,用他自己的话说,“过得还不如农民工。”
果真是“上帝关上一扇门,必定打开一扇窗”。眼看人生再无希望,机会来了。
吴总把承包宏发电器当作一次机会,对这个历经坎坷磨难的中年胖子而言,这是人生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一战功成,这个曾经的“人中龙凤”将再次崛起;功败垂成,他的人生将彻底沉沦。
集团公司的承包底线简而言之是“两不能一能”:不能炒人――一个都不能炒;不能向公司伸手要钱――要了也一分钱不给;能发工资――最好每年还能涨一点。底线看似很低,真要做到难度不小。
宏发电器建立的初衷,是为集团下游工厂提供配套,后来下游工厂自负盈亏后,就不愿意用宏发的产品了――既贵,又不给回扣,凭啥用你的呀。集团被迫将其推向市场。
宏发的两大产品线――线缆,高低压配电柜――所处的市场属于不折不扣的红海市场,面临来自民企和个体户的激烈竞争。而宏发作为国企,有先天的种种弊端和劣势,很难在竞争中取胜。
市场的红海性质,并不会因为承包而改变。除了“光脚的”,人人避之不及,吴总却哭着喊着往里跳,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当然不是,他脑子好着呢。
吴总就是“光脚的”,他要借此一搏,这是承包的动机;应对之策早就想好了,这是承包的底气。
吴总的打算是,以宏发电器为依托,上马电力安装。再反过来,以电力安装带动线缆和高低压配电柜的销售。具体分两步走:第一步,成立一家电力设备营销部,一面销售产品,一面承揽安装工程。一旦接到工程,就挂靠在有安装资质的公司名下完成。第二步,招聘持证的电力电气工程师,成立自己的有资质的安装公司。
事实上,走马上任之初,吴总就和关系不错的集团公司的同事说过这想法。同事说,老吴,你这属于典型的没事找事,赚了钱你拿不到,亏了钱是你的错,别人还以为你要在中间搞什么名堂。听人劝,吃饱饭,吴总只能作罢。现在,他可以大展拳脚了。
星期一,从飞翔电子回来后,我给吴总打了电话,问酒宴在哪里举行。他说就在宏发厂职工饭堂,形式是自助冷餐会。我说明天去,我一不送红包,二不送花篮,你欢迎不欢迎?他说,你人来就行。我说我保证去,除了带一张嘴,再带20箱啤酒。
星期二下午,我来到胖子烧烤店。王胖子正在给烤炉生火,不见啤酒妹的影子。
我说:“啤酒妹呢?”
他说:“她上班凭心情,今天早点,明天晚点,反正没个准点。”
我说:“你给她电话,让她马上过来。”
王胖子老老实实拨电话。末了,为难地说:“刘老板,她没接。”
我说:“没接算了。胖子,往我车上搬酒。”说着,打开后箱盖,又拉开后车门。
他说:“你要多少?”
我说:“20箱。”
他说:“多少?”
我说:“20箱!”
王胖子懵了,他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生意。
我说:“赶紧搬呐!我还要赶路呢。”
正在这个当儿,啤酒妹姗姗而来。
她说:“怎么了,胖子哥,你要搬家吗?”
王胖子说:“刘老板要酒,20箱。”
啤酒妹说:“ood!”
我说:“小妹,那天吐你一身,不好意思。”
啤酒妹说:“大哥,你今天报恩来了是吗?”
我说:“赶巧,我有个朋友今天摆酒。”
啤酒妹说:“摆酒的事我知道,可那个瘦瘦的大哥说是星期三呀,难道我记错了?”
我说:“你没记错,今天这是一摊,明天还有一摊。”
啤酒妹幸福得捂住了脸:“ood!”
烧烤店的存酒几乎被搬空。我扬长而去。留下幸福的啤酒妹和一头汗水的王胖子。
宏发厂的职工饭堂还兼做内部舞厅,稍加装饰便焕然一新。灯光蒙上彩纸,四角挂着灯笼,再打开中间的旋灯,气氛一下就起来了。
我把富康停在门口,一箱一箱往下搬酒。
吴总见状急奔过来,说:“老刘,你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