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程旭东口中的公模，系指那些由模具厂家自行开发、没有知识产权的通用模具。公模制品，可以任意对外销售。作为制造业重镇和山寨大本营的珠三角，生产分工达到极致，为公模提供了生存土壤。
一时气急败坏，没朝这方面想。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手机外壳可以买公模，那芯片、b板还有软件，怎么办？”
程旭东说：“都可以买。台湾的联发科已经在大陆设立公司，专为中小手机厂商提供整体解决方案。有了联发科，做手机跟玩儿似的。”
“市面上那么多品牌，诺基亚，爱立信，摩托罗拉，凭什么买你们？”
“便宜！人白纷价，我们白菜价。”
“山寨货！便宜人也未必买。
“我们的产品针对特定的人群，并不指望人人都买。”程旭东侃侃而谈，“第一步，农村包围城市。避开一二三线大城市，瞄准四五六线小城镇，瞄准乡村，为小地方的小市民，为农民和农民工服务。俗话说得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是领袖说，不是俗话说。”我纠正他。
“就这意思，管谁说的。第二步，向海外出口。据调查，广大亚非拉人民对西方产品的昂贵定价忍无可忍，对我国物美价廉的山寨产品爱不释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你要不信，可以到义乌看看，看看他们扫货的热情。”程旭东站起来，一挥手，“哥们，山寨的春天来了。”
这货说的未必都是他自个的想法，有些应该是陈宝珠灌输的，但我还是佩服，佩服他的勇气。我暗忖，不能低估任何人，哪怕他以前跟屁虫一样跟着你，哪怕他好色加脑残；不能低估一颗创业的心。
我理解他当初为啥坚持在关内揾工了。关内的氛围和所能接触到的信息，的确和关外不一样，他勇往直前，我畏缩止步，多少和这种差别有关系。
程旭东找我，是为了借钱。
陈宝珠他俩商定，新公司注册资本500万，陈宝珠出资400万，占8成股份，任董事长；程旭东出资100万，占2成股份，任总经理。
程旭东手头只有80万，尚余20万缺口，打算向我借：“老大，你一没买房，二没买车，成天貔貅似的只进不出，拿20万没困难吧？”
我笑说：“老二，巧了，我正打算向你借呢。”就把徐姐关张、自己开厂的事讲给他。
“呵呵，咱兄弟都要当老板了，好事呀。”程旭东很高兴。
“谁说不是呢。”我也很高兴，问他，“我这儿指望不上，你那20万的缺口怎么解决？”
“你呢，不也有缺口吗？”他说。
“我想好了，有多大头戴多大帽子，钱不够，厂就开小点。”我说，“徐哥在国外身无分文，不照样创出一番事业？”
“我那儿问题不大，注册资金不够，可以让陈宝珠垫付，也可以让会计师事务所代缴——需要一点费用而已。初次合作，不想丢份。本来打算向程霞借，她怀孕了，这阵子在老家办准生证，回来又要结婚，我就没张口。”又说，“老大，你可以向叶丽借呀，她有钱！”
“不闹崩了嘛。”我苦笑说。
“女人呐，我算看透了，你混得好，她哭着喊着要跟你；你混得不好，给她下跪都没用，躲瘟神一样躲着你。拿兄弟来说，去华强北考察，名片一亮，柜台那妞儿眼睛就亮了，这不，约我晚上吃饭——我走了，坐公交得俩钟头呢，赶到也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