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夜瑾虹看着夜惊兰的眼睛,呼吸一窒,心虚的不敢上前。
“惊兰!”皇帝眉峰紧锁,亦被夜惊兰的眸光震慑住。只看着夜惊兰形容憔悴,几欲昏倒,看似既是因怒痛而起,又似乎是几日食不下咽,甚而连衣袍下的双腿都在打颤,皇帝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却知夜惊兰此刻是恨了他这父皇的,遂只得喝道,“裴光寿,李甫人,还不快搀太子入殿躺下!”
裴光寿及李甫人刚趋步上前,便被夜惊兰冷冷一声逼得硬生生退回原地。
“谁过来,休怨孤不念旧情,杀了他!”
秦牧之与百里虞听罢,俱是神色一懔,这番情况他们早已料到,却还是被震摄到。
皇帝定了定神,微微上前半步,凝声道:“事已至此,惊兰,你何苦执著,难道你要为了她苏茉一人,而摈弃你这么多年来耗费的心血?朕承认,她确实和最初预想的不一般,可尽管如此,留她在你身边,必为绊石!身为皇家人……该有的心狠,你比父皇更懂。”
“绊石?”当夜惊兰的凤眸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所有人俱是打了个寒噤,最后,夜惊兰望着皇帝,“父皇,当年你娶母妃之时,可也觉母妃是绊石?”
皇帝重重一震,竟是连连倒退数步!
在场的这几个,谁人不知,当年皇帝娶楚夫人,也遭受过极大的阻碍,排除万难才终是娶了对方。
“圣上……”裴光寿连忙着上来扶住了皇帝,这时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
皇帝大掌扣着裴光寿的肩,身躯摇晃着,神情一瞬颓败,望着夜惊兰,“你……已如此爱她?她终究是害死你母妃的元凶……”
夜惊兰戚冷一笑,眸深戾似海,淡声道:“父皇,儿臣爱她,比之父皇爱母妃,更胜百倍。”
皇帝一瞬震在原地,龙颜苍白。
夜惊兰血红的眸从他们身上掠过,“嗯,她有罪,我原也谨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必要她付出惨痛代价方能消我心头之痛……只是,是她让儿子明白,爱,远比恨要值得。做过的错,偿还未必就来不及,她一直在尽她所能偿还这份罪孽,儿子看得明白!”
“若区区一个女子,便能让我们败了;若连一个女人,孤都守护不住,何谈去匡扶社稷,安定天下?”
“芸芸众生之中,她才是儿子,最最想守护的那一个子民!”
话语虽虚弱轻微,却仿佛掷地有声,一字一字斩钉截铁地敲凿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上,似惊涛掀起的骇浪,千层万卷淹没过他们的呼吸,一瞬都窒在那里,动弹不得!
若从前是敬畏和钦佩,这一刻起在孟容的心中,对夜惊兰的感情则更多了分仰望神祗般的崇敬。‘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似太子这般既狠辣又残酷冷漠之人,终也为那女子的柔情缱倦而折服,然这爱,既让他疯狂,又让这只猛虎无形中变得更加强大。
世间本没有几个人,能够在疯狂与理智之间游刃有余,把握分寸。孟容却觉得,夜惊兰或许是其中一个。
说完这些话,夜惊兰微微喘息,勉力才扶住殿门,支撑着自己,问:“阿雪在哪?”
夜瑾虹焦急道:“六哥……你先进殿,让百里虞给你看看,你这样子,就算想找阿雪,也走不出几步路。”
“我问,阿雪在哪!”夜惊兰冷冷道。
众人都不说话,看向皇帝,皇帝踟躇着未开口,夜惊兰冷冷一笑,神色极怒:“阿雪既不在此,便一定是找她了。他明知我还需要她的血,他既把她逼走,便一定想了什么法子。你们若还当我是兄弟,是朋友,是主子,便现在告诉我实话!”
皇帝神色惶苦地看着夜惊兰,终究沉声道:“阿雪想用灵术,取她体内之血封存起来。此刻,只怕在苏家别苑……还有,”皇帝话音微顿,“晋王刚一出宫,便传来话,婚礼在两天后……”
夜惊兰猛然又是一阵咽喉痒痛,倒到地上。
夜色柔美,风清月皎。
苏家有许许多多别苑、别庄。身为苏家大小姐,苏茉名下仅在帝城就有好几栋。城北的一间别苑里外,今晚有晋王派来的不少侍卫把守着。
出宫之前,她到关雎宫收拾了一点东西,借此留了张纸给阿雪,她知道阿雪会看到。
夜凤青等着她,她和他一起出了宫,到得宫门外,她对夜凤青道:“王爷真心不悔?”
她仰面看着他,他低头凝着她的脸,他说,“茉儿,你后悔了吗?”
她摇头,道:“能不能答应我,三天内成婚?”
他凝住她,凤目深处透出几许灼亮,勾起她的脸,俯身在她唇上一啄,“两天后,你我成亲,你看如何?”
她轻笑点头,想了想,伸臂环住他的腰,他目光一沉,就势深吻了她一番,她在他耳旁道:“你放心,即使是赌气,我也嫁。除非你后悔了要我这个弃妇。只不过,今晚我尚不能去晋王府,既然两日后成亲,我先住别苑,到时,你来别苑接我可好?”
夜凤青早已沉醉在她的吴侬软语中,只稍迟疑,便颌首依了她。
但他却附加了一个条件,需派二三十名侍卫保护她。
苏茉没迟疑的点了头。
夜凤青这才派了马车,送她去城中别苑,他则回府筹备婚礼。
临窗而立,苏茉嗅着园子里的花香,眺着深深的夜色……回想了这些。
临走之时,夜凤青深睇了她一眼,那一眼复杂而暗红,他道:“茉儿,不论你是为赌气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