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坏醒来的时候的时候日上三竿,不是冷醒来的,是痛醒来的。
觉得这样躺着不是个事,阴坏开始努力的挣扎起身,爬出那个狗洞,被上午暖暖的阳光一照,阴坏扶着墙一步步往前挪。
人就是这样,在巨大的求生**面前,往往潜力惊人。
阴坏都不明白自己是怎样回到造船厂的,甚至他不知道是怎样从口里蹦出“好你妈!”这三个字的,然后他站了会,躺倒在床上,再次晕死。
王小样团伙瞬间融入黑暗,毕竟是学生,毕竟心里还未强大到为所欲为那种程度,冷静过后,是后怕。
有人说,跑路吧!
黑暗里王小样面目依旧狰狞,他瞟了眼那个说话的人,几乎没忍住一拳挥上去。
哪儿都小的王小样,虽然古怪精灵,但骨子里依然十分暴力。
几个烟头在江风里明灭,还是那个粗壮的同伙说,咱们手头上虽说不缺钱,但毕竟北街咱们人生地不熟,那人死没死不知道,真死了,有钱也未必能成。没死固然好,但咱们耗不起。你思忖下,毕竟你是老大,跑不跑路其实没区别,因为咱们本来就在跑路,只不过是远近的问题。
显然,粗壮的同伙在团伙里很有威信,不过这还得说人家说话有技巧,同样的意思,直捅捅就叫人未必能接受的了。
王小样团伙当夜就离了北街,抄小路上的架桥,没从北街过江去外省,而是穿过正街到江边,从隔岸是外省的那个码头坐的轮渡。
他们在码头的货仓里躲了一夜,天寒地冻,烟抽没了,咕噜鸡肠,被江风一吹,六七个人惨白着面容喷嚏不断。
等到了对岸,冬日的外省码头一遍苍凉,江风摇摆着枝桠,晨昏里一行北来的大雁飞过。
摸了把脸,透过从口鼻间不断凝结的雾气,晨昏里的大雁就逐渐化成了一列黑点,很远的去,似乎从未出现的来。
隐隐内心里划过一丝苍凉,这是王小样第一次离开家园。
这个生长了十八年的家园。
这个家园的清晨,南飞的北雁已经飞临了栖息地。
寒风瑟瑟里王小样在想,此经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头。
离开江城的王小样团伙没有在对岸的码头稍作停留。
他们上了一辆去向外省三镇大城的客运,这辆客运有些年代了,车身漆皮剥蚀厉害,很多地方都有从新刮上泥灰粉刷过的痕迹。
车速不快,从车窗缝隙间灌进的细风却如软刀子割肉,不断的在侵蚀他们身上仅有的那点余温,两排座椅上六个人挤成团,依旧牙关战栗。
粗壮的那个说,太冷了,妈比的只要见到店铺老子就下车,饿死,冻死,老子宁愿选择坐牢!
是呀!不管怎么跑路。妈的,也得等缓过这口气再说。这个说话的是昨晚第一个提议跑路的那个人,他的位子在最外的窗口,感觉冷风嗖嗖的往脖颈里钻,他的身子又矮了几分。
王小样也冷,双手团紧了身子,可就是觉得冷。
要不你们等,要不退钱!等就一顿饭功夫,我们几个实在冷饿的不行了。
王小样团伙见到第一座路边的饭店时就都聚到了车门口,说话的是粗壮的那个团伙,司机停车,赶紧停车,肚子坏了。
司机和售票员都觉得奇怪,这车没开出多久呀,咋六七个都急成这样了。
一夜的冷,六七人脸上都一片灰败,看神情真假不来。
司机开了车门,就知道错了。
然后是先前那一幕,王小样独自一人大马金刀的横在车前,完全没了早先那种饥寒交迫的模样。
王小样自小家境窘迫,即便是混,即便是王小样后来手头上有了钱,他始终是没养成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习惯。
秉性如此,环境造就性格。
王小样自然而然惦记着车票钱,全要回来,王小样没想过,少个三两块,他能接受。
司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不过王小样的这个那都小实在叫人没压迫感,司机早看出来这是群混的学生娃了,如此造型,估计也混的不咋样。
司机一大早遇上这种事很觉得背,不过从内心里讲他真没生出跟这小混混怄气的心。
如果换了别人,好话说两句,实打实的说,司机真不能计较,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哩!
王小样的话太直接,也很理所当然。
行!司机隔着窗户玻璃吼,要退钱也行,一半,给他!
凭什么呀!王小样一双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眉,立了起来。
凭什么?售票员也是个男的,那时候跑这样长途的基本都是男售票员,其实,也兼着开车,车两人开,不至于过度疲劳。
售票员说话很慢,似乎做啥都是个急惊风撞着慢郎中的性格,等他下了车,绕到车前时,车前,司机和王小样要对上了。
司机性急,一老早下了车,我就和你唠叨唠叨凭什么?有你们这么耍人玩的吗?你这得耽误大家多少时间呀!有事你说,人不满,捎带一程也行,但有你们这样玩的吗?老子这一趟得亏成啥样了。
王小样依旧是眉峰高挑,他不想跟司机废话,他没废话的习惯。
真就给一半?
就一半!司机不耐烦的跟才走近的售票员说,把钱给他,一半,多一分也没商量!
其实,王小样也没想过商量。
妈比的,有这样欺负人的吗?本来窝了一肚子火的王小样瞬间爆发了,别看他那都小,但力气不小,狠厉之气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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