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什么该留恋的。
“哈哈,皇上你输了,输了就要答应我刚刚说的事儿……”
银铃般脆生生的朗笑穿透层层叠叠的繁花与枝丫,生生落入妖冶的耳中。略略一抬眼,凉亭中一红衣少女面色绯然,一根红绸将三千青丝尽拢于脑后,每隔几寸便有璀璨的五彩玲儿装饰,眉目含情,俏然生姿。而她的对面,一袭月白色锦袍的男人面如冠玉,龙章凤姿,此刻手执黑子,凌厉的眉眼淡淡地落在面前一副白玉玲珑棋盘之上。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皇上,你分明是故意输给她的!”气急败坏的男声让妖冶侧目,这才发现凉亭之中还有这第三人。
倒是忘了,几日前皓月就回来了。
可男人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沉声打断:“婚期就定在下月十八。”
“好懊啊……”女子兴奋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还不忘与对面的男人施礼一揖,“南疆圣女贝里穆多谢皇上,愿南疆与东启永结秦晋之好!”
妖冶心口一跳,放开手中繁花的枝头,绿叶葱葱白玉花开的枝头在空气中荡了荡,弹了回去,划过鼻间的唯有那一丝沁人的馨香。妖冶缓缓转身,淡笑离场。
那个男人的棋艺她虽未见过,可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一旁观战的皓月也说他是故意让棋,这其中关系,她又怎会看不出?
此番为博美人一笑,倒是舍下了输赢。不,准确的说,倒也不是博美人一笑,而是轻轻松松地弹指一笑间与南疆联了姻。
又是一个红衣女子,这般活泼开朗,真真是惹人怜爱。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说的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那张如月不过入宫几日,新人便接踵而至,不知她心中是何感想?
妖冶轻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以后,有的那女人受了。
翌日。
鲜艳的红绸挂满了整个芳菲殿,真可谓应了那“芳菲”二字,处处洋溢着奢华与喜庆。
妖冶站在梳妆镜前,只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宫女们手捧凤冠霞帔缓缓地近她身,一丝不苟地为她穿上。庄严却不失俏丽的红色衬得她的肤色更为莹白透明,除却脸上那一道淡淡的已几不可见的疤痕,完美得毫无瑕疵。
她不是不知道,这疤痕明明才过了三日,为何已经褪得如此干净。
自从她划伤脸的那天夜里起,每每在她半梦半醒之间,都会有一双粗粝却温柔的大掌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对待心中极其珍爱之物一般,悉心呵护。
开始的时候,颊上还会隐隐作痛,可自从那夜过后,清玉的清香与冰凉的疗伤效果浸入皮肉,便再没了那种疼痛的感觉,反而凉凉的、柔柔的,让她整个人都觉得舒心。
每一夜,他都会一边抚着她的脸颊,一边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动作是无比的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梦中的人儿,生怕见到她醒来之后的冷脸。反正也是相顾无言,所以她即便醒了,也从不睁眼,就让他以为自己还是在浅淡的梦中。
“你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
“若是你要让朕心疼,那么你做到了。”
“朕一定会想办法将你带回来的!”
颠来倒去的,他说的也总是这么几句话。
可是,他说错了,她不是为了要他心疼,只是这脸,不要也罢。
嫁衣有三层,最里层裹胸也是正红色,正好衬出那玲珑有致的娇躯与雪白的脖颈弧度,肩胛两侧的蝴蝶锁骨优雅高贵。外两层衣襟顺势而下,正红的颜色配上金色丝线绣出的凤凰图案,典雅而气魄非凡。浅色鎏金的束腰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裹得更加柔软纤细。
乌黑柔亮的青丝被嫁衣藏在了里边儿,妖冶略略抬手,勾指一挑,将压住的长发缓缓撩出,媚态极妍。
“每日见你这张脸,却怎么都看不腻。”蓝衣右手抚着下巴,挑了挑眉,眼中流光颇有轻佻。
妖冶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要穿么?”
蓝衣悻悻地摇了摇头。
妖冶在梳妆镜前坐下,任由宫女为她细画黛眉、浅描眼影、涂抹胭脂,镜中之人,嘴角浅浅地勾出一抹弧度,终于在这寒冬之际有了一丝暖色。
在汝南王府的时候,墨兰总想为她梳妆,可到头来因她不喜浓妆,那丫头也没梳成几次。现在追悔怀念,可斯人已逝,再没了当初追在她耳边吵吵嚷嚷要热闹的丫头。
蓝衣站在妖冶身后,单手捧起她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又滑又亮,自指缝间缓缓溜走。
一声细弱蚊蝇的轻叹:“真可惜,我没办法帮你梳头。”
“蓝衣……”宫女梳妆罢,妖冶转身执起蓝衣的手,抬头注视着她的眼,“你真的要跟我走吗?也许这一走,我们就永远回不来了。芜星他……”
“你这女人真是罗嗦!”蓝衣骂了一声,嗔怒地别开眼,“我早说过我跟他没有关系也,以后也不会有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扯上他?既然我决定跟你走,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就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不知是不是恍然,妖冶看不到她的整张脸,那莹白的侧脸上分明带着一丝脆弱。
心中一时不忍,妖冶重新我上她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
“该走了。”
“恩。”
戴上凤冠、遮上红盖,芳菲殿殿门大开,红妆女子莲步轻移,一寸一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