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自去内务府领赏,朕要昭告天下,朕如今已有了皇儿!”低沉温润的嗓音带着些许的颤抖,殿中的两人皆以为他是高兴坏了才会这般。
“是,微臣多谢皇上隆恩!”陈太医微微作了一揖,躬身退下。
南宫萧怔怔地凝了榻上的女子半响,水汐只当他是柔情蜜意无处诉,正尴尬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的时候,帝王朝她摆了摆手:“水汐,你也下去吧。晚些替朕赏了这凤鸾殿所有的宫人。”
“是,奴婢遵旨。”
待所有人的走光之后,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瞳孔没有焦距地盯着屋顶。
男人不意她会突然醒来,牵强地微微一笑:“冶儿……”
“我都听到了。”妖冶紧紧咬着下唇瓣,适才他离开时还神采奕奕的星眸中早已黯淡无光,她强行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萧南,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无论你要打掉我的孩子,还是将我逐出宫去,甚至判我死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是我对不起你……”
“说什么傻话……”他皱着眉轻斥出声,走到她身前抚着她柔软的发根,动作一如往昔得温柔,“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为何要对你那样?若是你不信我,刚才我与陈太医说的话你总听见了吧?明日我便会昭告天下,给孩子一个名分。”
一口气咄咄地说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生怕是半途中被人打断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与他一贯温文儒雅的形象颇有些偏差。妖冶听得半响没有应声,靠在他精细的腰间出神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闪着晶莹的星眸有些微微的潮红,她轻喃出声:“你不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傻瓜,我不就是孩子的父亲吗?”
妖冶一怔。
突然,她神色一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萧南,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好不好?”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身躯一晃。
好,怎会不好?
这是他认识她以来最大的愿望,这也是他此后一生都要为之努力的追求。她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便实现了这一切,怎么会不好?
可是,他要的不是她的歉疚,也不是她的感激。他只想有朝一日可以得到她的心。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冶儿,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如此。”
“我这么说并不是感激你,而是我知道,我此生再也遇不到像你对我这么好的人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可以去把握自己的幸福?”她眼神真挚,言之凿凿。
他轻笑出声,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这么微笑地看着她。不同于刚才的是,那张俊脸总算不再是一片僵硬,而是带上了阵阵温和的暖意。妖冶站起身来与他并肩而立,垂落的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那份朦胧出尘的美感。似乎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一样,她紧紧锁住他的双眼不让他有丝毫的逃离。他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狭长的凤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宠溺之色。
“你真好,萧南。”她笑得眉眼弯弯,说话的语气却是无比郑重。
夕阳垂落,半边红日般的彩霞晕染了原本那蔚蓝的天空。女子清湛湛的笑容定格在了这完满的一瞬。
送走了这个男人,妖冶如同被人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绵软无力地倒在榻上,娇小的身体紧紧地蜷成一团,就像一只饱受欺凌的小兽那般微微颤抖。
她本是异世之魂,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是父王还是母妃,都是百里冶的,而不是她妖冶的。只有这个孩子,真真实实地只属于她一个人,与百里冶毫无关系,让她怎么舍得放手?虽然刚才话说出口容易,可本心里,她却无比地想要保护这个孩子,哪怕孩子的父亲是她这辈子噩梦一般的存在。
可……混淆西冷的皇室血脉,她该多对不起萧南!
而那个男人竟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这是他的孩子,这该是多么强烈与包容的爱!
没有办法,她除了自己,什么也不剩了,所以她只能用自己去报答他。哪怕她曾说,自己早就没有心了,可现在,她决定最后骗他一次,假装自己可以真正地对他好。可实际上,除了感激与愧疚,除了友情与关心,她对他,真的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孩子有个爹爹,只要萧南可以开心,她怎样都好。哪怕她原本还存了要回东启的心思,哪怕她还想着要为墨兰报仇,可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就像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一样,温暖她的同时还警醒了她,让她不要再痴心妄想。既然那个男人曾经狠心地将她远嫁,如今又怎么可能将她带回东启?
“咚咚咚……”
纷乱的思绪被一阵短促急切的敲门声打断,妖冶皱了皱眉,沉声:“谁?”
“是我……”
蓝衣的声音。
妖冶嘲讽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敲门了?”
门外的女子顿了顿,没了动静。等了许久也没见她进来,妖冶才诧异地挑了挑眉,走到门口将门推开,果见蓝衣一声不吭地垂首而立。
“你怎么不进来?”
“你不是没让我进来?”轻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