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一出通天就觉得烦闷,偏偏这确实还是他自己多事惹来的麻烦——通天也难得自己独个儿出一次远门,没有什么人一同在,自是想去哪便去哪,随心所欲得很。
想通天从不周山出来之后,没多久就遇上了罗睺,被他跟了一路,一直到西荒大泽才摆脱。随后他又循着机缘去了昆仑,遇到了两位兄长,接着就是青莲出世,怀璧其罪,一行五个人一同结伴在洪荒行走,一直从南明跑到不周。再回到昆仑之后,一宅许多年,才又出来四下晃。
比如通天之前就临时起意去寻一下后世的秦岭青岩所在,若是环境适宜,可能的话便在那里立个道场,圆满一下自己的念想。若是后世再有万花一脉在此地兴起,他这也算预留几分上古遗泽在——这么一想,又颇有些时空倒错的荒谬可笑之感。
通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青岩幽谷还没找出个端倪来,他刚在终南山一带按下云头没多久,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缠上了,求拜师,求学剑。
这孩子的心性根脚,看着都是上佳之选,虽然锲而不舍地一直念叨,但也颇知道分寸,并不惹人烦:他之所以还跟着,确是因为通天没有明确拒他于门外,是以还颇抱着点希望,以为这是真人对他的考验,一路上累得不行眼神还是闪亮亮的。但通天也确是不想将他收入门下:通天他为人确实有那么点好为人师,然而这样目的明确向他要学弈剑之道的孩子,他既然自知教不了,要是见猎心喜地收了,可不是在胡闹吗?
他并不想后面吊着个尾巴去南海,教太清看笑话,对于这个长兄通天其实颇有敬畏之情,他平日里同玉央开玩笑完全没什么压力,玉央有时候也看他惫怠要多训几句,倒是太清一眼扫过来,两人都要偃旗息鼓。好在很快通天就想出了一个挺好的拒绝托辞,他负着手看着那孩子,语气淡淡地问:“你叫甚么名字?”
那小孩儿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并没有天赐之名,我想等以后老师给取个道号,也好称呼。”
通天也没想到这般回答,他顿了一下,还是依照刚才想好的同这孩子说:“我与你并无师徒缘法。”
还没等那孩子的眼神黯淡下去,通天很快又接着说下去:“我与仲兄均居于东昆仑,眼下正要去一趟南海,方才回去。你若是脚程够快,能在我之前到得那里……”通天忽然露出个笑来,颇意味深长地停了停,“我就保证在仲兄收你入门下之前,不说坏话。”
那孩子刚生出点希望来,又活活地被通天噎了一下。
“吾之仲兄,为玉清真人。”通天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一边转身一边说,“找他教你用剑,可比我靠谱得多了。”
那小孩儿就这么被他打发去给玉央解闷了,通天听着他高高兴兴地应是,大声地道了谢,接着听声音是御着剑就急忙往昆仑的方向赶路了。琢磨了会儿玉央会怎生决断后,通天的心思接着就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说起来,通天扶着额想,他不在的这几天,趁着玉央和长琴管不住,四不相与孔宣到底打了几场了?对于这两只真正长大懂事之前能否和平共处,他在第一次领着孔宣去小遥峰见过玉央之后,就再没报什么希望了。
有了门下弟子之累,玉虚峰头诸事还没到大弟子能独当一面的地步,不是甩手掌柜的通天现在走到哪里都要牵念着,照理说应该是嫌弃不耐烦的,但他觉得,这样也颇不坏。
……
最后直到通天和太清一道回到东昆仑,见到自家峰头前站着一个颇眼熟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向他俩作揖喊师伯与师叔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些什么事。
——他一高兴就在太清的南海道场蹭住了好些天,尽折腾各种茶了。加上太清又同他说此间无事了,想要回去住,就正好等他收拾各项物事,等真到了东昆仑的时候,已过了许多天了,先前随口唬孩子的那句话,早被通天忘了。
这小孩这会儿已经换上了三清门下一色白的弟子装束,冠带之类还用的先前自己的,负双剑,看着倒也很合宜。
这徒弟,玉央还真收了?
“广成子见过大师伯、三师叔!”太清点了点头应下了,通天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比如广成子这个道号莫不就是玉央给你取的哎呦还不错哦……之类的——那小孩就转向了他,还是很高高兴兴地,说:“师傅说等三师叔回来,便请过去详叙一番,”他低下头,看着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关于小侄的事。”
通天微微抽了抽嘴角说好,感觉自己一定没看错,旁边太清漏出的那神色,就是自己平日看好戏的时候会摆出来的。
广成子走前面,大概是个引路的意思,脚下很是雀跃,他道:“师傅说,要等问过三师叔了,才正式收我入门下。”他转过头问:“三师叔,你说话算话的吧?”
通天呵呵一声,语气颇温和地答道:“算,当然算。”
他也看不太明白广成子这小孩儿刚才这一番作为,见面第一句讲得不明不白的、仿佛在误导说玉央是要找他算账,不知道这是在耍自己玩儿呢,还只是高兴之下说话有点丢三落四的。
不过看广成子后面这么一板一眼地,把通天之前的玩笑话当了真,还似乎转述给玉央听了,大约真是缺根弦罢?
这便是日后的剑仙广成子留给他师叔通天的第一印象了,过了多少年,都没能抹消掉。
当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