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周心爱姐弟俩跟奶奶徐氏回娘家。
回来后他们指手画脚地跟他们的娘形容徐家村的菜地,“种了好多豌豆苗,田野里看都看不到头。”还各自上交了两小捆豌豆苗,“舅奶奶说压岁钱不多,用豌豆苗补上。”
唐荷瞠目。这份“压岁钱”可真够乡村特色的。
所幸昨天杀了一只鸡,整鸡放在大锅里熬煮了,昨天吃了一半,今天还剩半只和一大锅鸡汤。唐荷把白斩鸡剁成小块了,洗净了一小篮茨菇对切成两半,把一个白萝卜切片,洗了一篮子豌豆苗,拍了青辣椒做了酱碟,万事俱备,晚上就用鸡汤做锅底煮起了热腾腾的火锅。
孩子们年纪还小,一人吃一个鸡腿,就不想再多吃肉,只对第一次吃到的豌豆苗很有兴趣。豆苗脆嫩,鸡汁鲜美,难怪他们喜欢。
“很好吃哦。”亮亮眨巴着眼睛看唐荷,“娘,咱们家也种豌豆苗吧。”
其实她每年都种上一畦,只是不吃苗,一贯是让它长起来开花结豌豆。
出了正月,没多久立春。本地有打春的风俗。唐荷趁着好天气有太阳光,洗了几个大白萝卜切成条条,略略干晾了一下水分,就用盐巴和一点醋把萝卜条给腌制起来。打春那天拿出来给孩子们吃。心爱还好,女孩子本来就爱吃酸,亮亮滑头,不喜欢吃,又不敢违背母亲,眼睛一转,端着自己的小碗往外跑,“我去隔壁找大宝玩。”
不久,南风天来临了。空气黏糊糊的,屋子墙根下沁出水,墙衣就显得尤为浓绿。村道旁的苦楝树则是发了新芽,还有木棉花争相开放,被早春浓雾越发洗得芳华灼灼。
唐荷便称了足够分量的稻谷种子,放在麻袋里绑好口子,拿到池塘里泡着。
用来播种的地已经犁好了拖平了。只等着把种子播下去了。
过几天从池塘里把麻袋提回来,打开一看,种子已经影影绰绰发了芽。唐荷把它们倒进木桶里,跟鸡粪等肥料搅拌好了,挑去地里播种。
临近清明的天气时冷时暖。孩子们看得懂春光好,跟着她一起下地。她在劳作的间隙,抬头看他们在旁边绿肥花地里,欢畅地喊叫、追逐,蜜蜂和蝴蝶落在他们身边漫野的花朵上。
她不禁会心一笑。
清明节到了。乡人声势浩大的拜祭先人,孩子们随着爷爷奶奶一天爬几个山头去扫墓。回来后兴致勃勃跟她描述:“先是坐船,从水库这一头去到另一头的山脚下,我们下了船还要爬山。山上没有路,我们自己踩出来的。路很难走,还不能拽着野草,因为会割伤手。”
可是也有很有趣的事情。比如看到山石像大牛的模样,还有深深的山洞,身边老人就会讲野人的故事。孩子们听得一起惊叫,又怕又想听。沿路还有野果,叶子也可以吃,统一是酸酸涩涩的味道。孩子们纷纷以自己能分辨、找到可食用的野菜野果而骄傲。
亮亮回到家,就很骄傲地把一束野果递给唐荷,“给阿娘吃!”
心爱则给她采了几朵花,花朵形似白牡丹。如果你身在都市,没有亲自大山,你永远不能想象山景有多少的花,有多少的风景。
她还跟唐荷描述深山里的情形,“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也会有平坦地方,我们就会坐下来休息,吃一点东西喝口水。”
亮亮一听到“吃”这个字眼,眼睛马上亮起来,“娘,明年什么时候扫墓?我喜欢扫墓,伯伯他们都是噼里啪啦放很多炮竹,把鸡啊鸭呀拿出来砍碎了分给我们吃,还有堆得尖尖的糯米饭!咯嘣香的花生米!”
心爱偷偷翻一个白眼,坚持向唐荷描述她在山上看见的景色,“山上全是花,哪怕是平平整整不长野草的地方,也钻满了小小的紫色的地丁花。”
“一定很美。”唐荷摸摸她的头,笑道。
其实她有些担心。心爱降生的时候,她太过欣喜,这是她两世生命中第一个孩子,她不自觉地向她灌输了很多想法,教她认字,去欣赏大自然。可是心爱注定不是一个现代的都市女孩,她必须跟村子里其他小姑娘一样长大,做一个思想上彻头彻尾的村姑,才是她真正的幸运和幸福。
周南生在孩子的教养问题上则是乐观得多。“咱们的孩子健康,活得快乐,咱们只需要确定他们逐渐懂得感恩和责任感就够了。”
多想无益。反正孩子们总是比父母所能预料的成长得更快。
四月上旬,春耕开始。一整日躬身插秧是一件苦力活。周南生几兄弟这些年都分别另外又买了地,水地旱地加起来各自家里有二十来亩。那么多地,孩子又小,能用的劳动力只有夫妻两个,靠自己当然做不来。所以兄弟三都有志一同请了人帮忙。
不过即使如此,唐荷也一起下地劳作。既然她本世生做一个农民,农民不下地,不伺弄庄稼,还叫什么农民?
水稻是精耕作的种植物,播种后要插秧,插秧后要锄草施肥,及时灌溉以及杀虫。
唐荷还伺弄菜地。空心菜的种子贵,发得也慢,她就等别人家早种的菜秧子发得浓密了,给几个铜板掐上一小篮子,回来再掐成几小段,插种到地里去。这样不多久,空心菜长起来,很快发得多,就可以吃了。
唯一苦恼的是空心菜招蝗虫。叶子给咬得到处是小眼子。不过在现代,去传统市场买菜,卖菜的大妈总对自己有虫眼的青菜分外骄傲:“青菜没有虫子就是喷农药的,你敢吃吗?”
此时她吃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