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晨光熹微。
吕氏轻巧地从被窝中爬起来,就着稀薄的光线梳发穿衣。周北生被她模糊的声响惊醒,迷糊地睁开眼看她,问道:“起那么早?再睡一会吧。”
“不了,”吕氏摇头道,“该起身做早饭了,一会爹他们要吃早出门做事。”
周北生的睡意渐小,闻言有些心疼又有些内疚,“难为你了,过了年我同爹娘说让你跟我一起回县城住,”他低声保证道,“家里人多事杂……我也想每日都见到你……”
吕氏笑了,甜蜜蜜应道:“嗯。”
冬日寒冷,呵气成雾。吕氏汲水淘米,架柴煮粥。
农家对早饭要求简单,只需要熬一锅粥,弄一两碟简朴的小菜,要求就是热烫、能饱肚,如果做得很花哨,并不会得到赞扬,反而会被批评浪费食材。
这跟自己以往十几年生活中习惯的东西很不一样。在这个家里住了快一个月,不习惯的东西还很多。之前每每遇到为难事情,她就会去问唐荷。唐荷总是很耐心。吕氏觉得她是这个家里最接近自己的人。
只是吕氏没想到,当唐荷揭下面上一层温和的表色,底下她竟如此尖锐锋利。
灶火温暖的橘色涂抹在脸上。吕氏-一-本-读-小-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从灶灰中拨出一个红薯,斯文地剥皮吃掉。
很快天光大亮。村庄醒来。鸡鸣狗吠以及人们洗漱、交谈的各种声响传来,声声入耳。
吕氏赶紧把早饭端上桌,招呼各人相继入座。
最后进屋的杨氏怀里抱着一个娃,手里也牵着一个,她把土豆娃让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也拉了一张椅子,自己吃两口粥,喂一口怀里的娃娃。一旁坐定的周东生用脚轻碰她的凳脚,道:“咋不叫人呢?”
杨氏瞪他一眼,然后仍然埋头喝粥。
三个老的自然看到了他们的互动,只是都没有开口说话。徐氏忍住胸口闷气,左右顾盼仍然等不到唐荷上桌,便问周南生:“你媳妇呢?”
“她说胸口闷,吃不下,让咱们不管她先吃。”周南生答道。因为一夜未能好眠,他的脸色略显颓败。
其实事实真相是唐荷在收拾衣物,只待一会与他起程,由他送回娘家。周南生看看年老的祖父和父母,到底还是换了一个说法。
徐氏一听,胸口的闷气要冲上喉头,只待一吼为快,只是周老爹与她多年夫妻,一看她脸色不对,马上以手碰她,示意她不要在这时候再指责儿媳,引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氏深吸一口气,“她如今可是一人吃两人饱,不吃东西怎么成,饿到肚里的孩子可不好。”
“三叔,”吕氏也小心翼翼地接话,“我给三嫂另外熬了猪肝粥,还蒸了一碗蛋羹,这给怀孕的人吃了有营养。要不,我端去给她?”
周北生投给吕氏一个赞许的眼神。
吕氏捕捉到了,脸上笑容加深,仍然殷切地望着周南生等他回话。
杨氏却先冷笑了一声,“哼,别说猪肝粥,200两银子给小荷天天吃鸡吃到孩子娶媳妇都吃得起。”
一屋子的人脸色各异。吕氏眼里泪花已经在打转,周东生身边的媳妇低斥道:“闭嘴!吃的都堵不上你那大嘴巴!”
杨氏回瞪他,“我也不稀说话!你甭忘了你该说的!”
“忘不了!”周东生不耐烦地低喝,“先让我安生把早饭吃了行不行?”
杨氏哼一声,觑一眼三个老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便没再说话。
周南生早在吕氏开口之初就微微愣住了,哥嫂的小争执过去,他眼见周北生浑身紧绷,吕氏尴尬,便微笑着冲她说道:“多谢你了,我自己端给小荷就好。”
周南生便小心两手各扣着碗里的粥和蛋羹进房里给唐荷。唐荷早把随身衣物裹做一个大包,犹豫了一会后,打开自己的衣物箱子拿出压妆的四十两银子,用大帕子包好了一起收进包裹里。然后便坐在穿上发呆。
周南生把食物端到她的跟前,食物的香味冲向鼻腔,唐荷抬头看他,听他把事情讲了,便不由悠悠笑道:“谁都不是坏人,也说不清谁有对错,偏偏就是搞不拢了,呵。”
周南生怕她又伤心,也不接她的话,只劝道:“昨晚你就没怎么吃东西,要是肚子继续空着,就要饿坏了,乖,咱先把粥吃了。”
唐荷点头,接过粥慢慢吃起来。
她现在孕吐还没有开始,要趁着对肉类和鸡蛋都还不反胃的时候,多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周南生候着她吃完了,又拿帕子给她擦嘴。
唐荷纵使心情沉郁,这下也有点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
周南生笑笑,捡了碗筷,对她说道:“一会吃完早饭,我跟爹娘说送你回娘家的事。这一趟远门,来回可能要好几天,我一定会赶在小年前回来的。”
唐荷点头,“我知道了,你的衣物我也给你收拾好了,还有一些常用的金疮药也给你收在小荷包里了。”
两人对话好似平常话别的夫妻,可是周南生知道,不管此刻她看起来如何温和平静,也改变不了她强硬的内心,他仍然有可能会失去他。
他勉强维持住脸上笑意,又叮嘱了她两句,这才回去饭桌上。
这时家里人都基本吃完放下碗筷了。他大哥周东生清了清嗓子,说道,“爷爷,爹,娘,我有话要说。”
他也不敢看三个老人的表情,背书一样一鼓作气地道:“我媳妇儿说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