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雪银和映雪华,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招财、进宝的名字和洗墨、侍砚这样的名字,前者三俗之极,后者阳春白雪,这头脑简单的婢女就觉得,秀才是她忠心耿耿的对象,像是颜清薇溜出家门跑去找老师徐文长,映雪华不但没劝阻秀,反而鼓掌雀跃叫好。不过,这幸好是乖官不知道这名字的典故,要是乖官听了,保不齐就得说,这两个名字都挺三俗的,后来改的名字尤其三俗。
跳下车来,映雪华赶紧伸手去给秀搭手,一边扶着自家秀下车,一边还要对李如柏道:“师少爷,都说了好几天了,您难道就不准备一个上下马车用的凳儿么……”把李如柏说得脸色尴尬,赶紧退到旁边。
这位颜秀的新婢女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浑身都透着小资味道,在这个时代和颜清薇凑到一起,还真是相得益彰得很,颇有红娘逢上崔莺莺的那么一股子相知相得味道,像是称呼李如柏师少爷,就是这位婢女发明创造出来的,她觉得,既然有表少爷,姑少爷,那么,这位李少爷是秀的师兄,那自然是师少爷了。
夫子说,女人这种生物,你近了,她得意忘形,你远了,她又生怨。这话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可用来形容这位婢女,还真是贴切,一路上,也不知道唠叨了李如柏多少次,譬如说,这上下马车的凳子,江南的确有这个做派,可李如柏那是弓马娴熟的武将,坐马车,已经是为了到江南不要招摇,如今你还指着人家上下马车用凳子,这上哪儿说理去,如此李如柏都觉得瞧见这位有点儿头大。
“映雪,不许无礼。”颜清薇下车后先是呵斥了一句映雪华,接着便歉然对李如柏微笑道:“师兄,小妹家中是商人,略欠缺了些管教,让师兄见笑了。”
李如柏赶紧双手连摇,“师妹这话,叫为兄如何敢当。”说着,就让过身子请她先走,颜清薇却没先走,盈盈过去,请那知客和尚起来,又对和尚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把个方才吓得半死的寿杌和尚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称不敢,心中也知道,对方估计身份不凡,方才自己屁颠颠上去凑趣,怕是拍马屁拍着马腿儿了。
“映雪,给大师添上一百两银子做菩萨跟前的香油钱。”颜清薇转首吩咐映雪华,这才对寿杌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微微一礼,这才转身进了寺。
远处围观的那秀才娘子羡慕地瞧着颜秀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缝缀的披风,觉得狐裘真是衬托得那位秀仿如仙子谪凡一般,那秀才却哼了一声,高声道:“瞧见了么,一出手便是一百两香油钱,那和尚又怎肯招待我等,自然没脸没皮去招呼人家了。”旁边秀才娘子闻言暗中伸脚狠狠踩了自家相公一脚。
等李家一众人进了寺院,外头围观的顿时从窃窃私语变成了高声议论,都在说方才这一众人的华贵气派,别的不说,光是那拉车的两匹玉花骢,当真如天马一般,真是啧啧称赞不休,恨不得说:吾当取而代之。
古代寺院大多兼着这样儿的类似客栈的营生,自然,比起譬如什么悦来客栈,住寺院花费也不小,比客栈可要贵多了,这也是寺庙收入的一个极大的来源。
李家众人坐归元寺,随行的除了三十个精锐家丁,还有不少李家的仆役,顿时就忙着烧水的烧水,铺床叠被的铺床叠被,又去把马儿伺弄起来,李如柏先洗了个澡,顿时神清气爽,这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宋千户回来了,正在外头求见。
“让他进来罢!”李如柏吮了一口热茶,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没一忽儿,宋世勇匆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年轻人,正是他的侄子宋小乐,两人跪倒在地,“见过指挥使大人。”
“起来罢!”李如柏把茶盏放下,就问宋世勇道:“方才你是去哪儿了?”
李如柏袭的是他老爹李成梁的铁岭卫指挥使的世职,这个位置,就像是土司宣慰司的那些土官们差不多,时代流传,下面的军卫兵丁,说起来是吃朝廷的俸禄,实际上跟李家的奴才没区别,所以,像是宋世勇宋小乐这般,本事也是有的,脾气也不小,见了外面的官儿也不大肯放下架子,可碰到李如柏,却是非跪不可的。
“卑职这些天和漕运衙门的一些官员在一起,正谋划着这南直隶的粮食一事。”宋世勇赶紧把话说明白了。他当初在江面上瞧见郑国蕃欺负徐国公家的幼弟,也颇为觉得这位国舅气度不凡,似乎有两把刷子,可是,他到南直隶是为了给宁远伯收买人心的,难道靠郑国舅能收买人心么?自然不能,却非得和南京六部尤其是礼部和都察院等衙门官员打交道,这些人,才是动不动蜂拥而起弹劾高官的主力,把这些人搞定了,他宋世勇就没办错宁远伯爷的差事。
听了宋世勇仔细一解释,李如柏忍不住就有些皱眉,这当今宠爱德妃,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儿,为何父亲还肯答应那些漕运衙门的官员和他们合作,得罪了德妃娘娘,岂不是太不智了么!
“把李争之叫来。”李如柏随即吩咐下面人叫来了家丁首领李争之。
这李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