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娴却在家中愁肠百结,抱怨地说:“难道国家当真只有你一个人?”
杭州好啊,富裕安定繁荣,真不行,换一个州府也可以,离开杭州,可以去苏州,去洛阳,去开封,为什么要去西北,又冷又苦,这不是关健,兵战凶危,去西北会有严重危险的。
“娴儿,陛下如此对我信任,我怎么能拒绝?真不行,西北任后,我告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著书立说。”
“陛下准么?就算你去西北,为什么要答应做枢密副使?”
郑朗没有答话,他脑海里想着三个字,定川砦。
三川口与好水川虽败犹荣,然而定川砦才是最伤最痛,之所以如此,正是葛怀敏这个官二代桀骜不驯,王沿材质平庸导致。
自己不带一个枢密副便的使相之职,未必能管得了葛怀敏这个愣头青。
正是这惨烈的一战,将赵社最后一点信心全部催毁。
后来与西夏人议和,真说起来,也有一些好处,然而赵祯真的很高兴这样?
为什么他临崩前,要求俭葬,其他的什么都不用陪葬,只是带着一个玉马进入陵墓,这是何等的让人惨痛!
所以郑朗打算去泾原路,而且从去年时,他就在脑海里反复推测这段历史。
不过他一去,历史就不大好说。
若历史改变不大,自己代替最弱的王沿,西北四个指挥就会变成庞籍、范仲淹与自己,还有韩椅。
这四人会让无昊恶心至死。
“官人,你真要去西北,妾也答应你,枢密副使就不要。君子无罪,怀璧之罪。”崔娴又说道,无论崔娴有多聪明能干,也不能想到郑朗的心思,一个二十四岁的东府副宰相,岂不是凭空增加许多对手?
“娴儿,你不用急,我们将孙全彬喊来,问一问西北发生了什么事。”
“好。”
诏书只有一道升迁令,其他的没有说。
将孙全彬喊来,坐下,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有许多郑朗从朝廷的邸报上也看到了,有的邸报还没有到达,有的连孙全彬也不知道内幕,甚至赵祯都不知道真相。
郑朗记得前世上学时,历史书记载赵祯朝,与西夏人的战争,无非是三川口、好水川与定川砦之战。那时郑朗还小,读了这段历史后,心中始终想,宋朝真弱啊。
后来才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除这三战外,宋朝这几年与西夏发生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仅狄青一人,前后大小二十五战,破金汤城,略宿州,屠岁香、毛罗、尚罗、庆七等族,也付出了极重的代价,中流矢者就达到七次,多次受伤。
狄青是一道缩影,还有更多的战役,前后陆续发生。
先是西夏人进攻塞安寨与安远寨。
郑朗一直想将这两寨暂时丢弃,王信没有舍得,郑朗怕麻烦,最终将两寨留下。
后来以赵振代郑朗,最终出了事。
虽然郑朗加固了两寨,但三川口大捷,使西夏来犯的敌人更多,五月敌犯,赵振不敢救,塞安寨失守,监押王继无战死,高延德被俘。
这是邸报上的话。
但郑朗知道更多,赵振对错不大好说,因为延州兵力太少,若分去兵力多,一旦失利,自延州到保安军以及前面自己建设的九寨,会缺少士兵防守,一旦失败,九寨与两城会很危险。
分兵少,不是前去援救,而是给无昊上菜去的。
定川砦一战就可以看到,无昊多次采用了围点打援的战术。
虽塞安寨失守,但延州城保住。
对错不大好说,赵振倒霉了,庞籍弹其懦弱,先后贬官,王继无等牺牲将领家属又上告赵振软弱,致其家人死,于是一贬再贬。
以范仲淹都转运使兼知延州,没有办法,能者多劳,范仲淹担任转运使的同时,还要守好延州。
边事起,张士逊无任何良策,拜太傅,封邓国公,让其致仕。老人家,你退休。
再起吕夷简。
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有吕夷简与王曾才能在这危难之时,担任重职。
但赵祯想到了另一个大麻烦人,范仲淹,他这几年当中,几乎以倒吕夷简为自己最大的任务,不但他多次与吕夷简争斗,还带着一大群小弟与吕夷简斗。
范仲淹此时在西北,他的小弟韩椅、尹沫等人全部在西北,如果斗起来……赵祯冷汗涔涔,写了一封信给范仲淹,信上说此次朕起用你,正是吕夷简的推荐,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原来郑朗也相信,不过现在不大相信,很有可能没有这件事,赵祯只是为了范仲淹不去找吕夷简的麻烦,善意的编造了一个谎言。
范仲淹回了一封信,臣向来只论国事,与吕夷简个人无关。
赵祯很狐疑,范仲淹怎么了,难道这几年下放后,暴烈的性格改变,变得阴柔起来,有什么阴险的后着?
范仲淹不但给赵祯一封信,也给吕夷简写了一封信,为官者,私罪不可有,公罪不可无,以前得罪,全为公事,宰相雅量,以国家重奖仲淹,深为感谢,望与宰相内外互助,替国家渡过难关。
赵社不相信范仲淹的改变,吕夷简拿到信后,也想了大半天,不大相信。最终吕夷简终于听出范仲淹的话外之音,俺们争归争,别拿国家当作报仇工具,前方打仗,后方供给得给我跟上,否则咱们没完!
吕夷简也怕,此后数年间,吕夷简没有为难范仲淹。
而且这几年开战,国用无度,正是吕夷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