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易攻,必以重兵把守。我知虏亦知。西北易守,按常理兵必少,若是建虏佯攻东南,然后大兵自西猛攻,我援军不及,则建虏必登城上。”张秉文说到这,压低了声音:“虽然城中有近八千人。但除了登莱兵外,多不堪苦战,建虏登城。军势必溃,若至于此,你我必死矣!”
邓谦济悚然动容。兵者虚实相间,这个道理只要读过两本史书的读书人都懂。他看着张秉文,好一会儿道:“张公知兵,吾无忧矣。”
张秉文捻着须微笑,邓谦济哪里知道,这可是俞国振留下的信中原话!
但他的笑容还未展开,便迅速凝固了。
因为在远处,烟尘扬起,隐约有如雷一般的声音。张秉文就算并未上过大战场,可是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城头上未警的铜锣声顿时响了起来。
看到登莱兵引着那些新募的民壮纷纷上城。各守城墙,登莱兵井井有条,可民壮乡兵则混乱了好一会儿,张秉文心中又暗暗可惜。自己若是早些看到俞济民留下的信,多准备个几日。守住济南城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
不过转念又一想,若是早些时日夫人拿出那信,自己未得到建虏绕过德州的消息,只怕会一笑置之吧。
想到俞国振年纪轻轻,在近三年前就估算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张秉文心中忽然生出致仕的念头。自己这半百年纪的老翁。还比不上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实在是惭愧啊。
“老夫要看看,建虏是怎么样一个如狼似虎。”他定了定神,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
这原是俞国振赠给他的礼物,以前他只是觉得其机巧,现在更是意识到,在战争中它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因为连连大旱的缘故,济`南城外尘土很多,十余万建虏兵临城下,带着烟尘几乎可以说是遮天蔽日。过了好一会儿,张秉文才看到,整列整列的建虏蚁聚于城南郊外四里余许。
“嘶!”
早就听说过建虏凶恶,可是亲眼看到之后,张秉文还是震撼得吸了口冷气。
连年的战争和连续的胜利,使得八旗兵斗志昂扬,而这斗志看在他们的敌人眼中,就是漫天的杀机。张秉文在心中连着念了几句“吾善养浩然正气”,才让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传令下去,按照事先布置,各官分守诸门,本使坐镇城中。奋战则生,畏敌则死,各官、将士皆勉之!”张秉文咳嗽了一声后道。
他放下望远镜的同时,城下多尔衮与岳托却是举起了望远镜。
大破高起潜时缴获无数,其中就有望远镜与虎卫乙型火枪,数量还不少。多尔衮啧了一声:“明国人弄的这个玩意儿果然好使,几里外的城头,就如同眼前一般,听闻这便是明国那个南海伯弄出来的……莫非又是一个孙元化?”
当初孙元化在登莱造炮,颇让建虏吃了些苦头,多尔衮彼时虽是年幼,却也已经开始领兵,因此说到这,便笑了起来。
孙元化最后被耿精忠与孔有德坑死,他培养出来的炮匠,也大半便宜了满清,只不过前年入京畿时,又被俞国振夺回了一部分。多尔衮此语,也有讥讽俞国振造出的东西,最终还是被他所用的意思在内。
岳托却没有他这么轻松。
“城头戒备森严,看起来兵力不少,并不是俘虏所说的全无防备啊。”他道。
“便是有防备又能如何,岳托,你是多年的宿将了,还怕这个区区济`南?”
岳托抬眼望了他一下,没有出声。
他正是多年宿将,所以才一眼看出,多尔衮在激他,无非就是要他去攻城罢了。多尔衮也是知兵的,他分明也看出,这城不好打!
虽然辈份是他的叔叔,但实际上岳托要比多尔衮大上许多,因此他不动声色:毛头小子也想激我,你还嫩着!
他们二人分统左右两军,按理说谁都无权命令对方,可是多尔衮乃睿亲王,他却只是一个多罗贝勒,多尔衮是叔,他是侄,对方若真搬出这身份,他也要吃亏。
“谁愿意替我将济`南拿下?”见岳托不吃激,多尔衮只能回头问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