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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洛扬举步转入东次间,见俞仲尧侧躺在临窗的大炕上。
居然睡着了。眉宇平静,手里还握着一本她闲来翻看的诗书。薄底鞋子都未脱。
她放轻脚步,走到他近前。
他白皙的面容、漆黑的眉睫、弧度优美的唇,罩上了朦胧悦目的烛光影,俊美得近乎失真。
她抬手,轻轻地抚着他下颚,唇畔绽出甜甜的笑。
又低下头去,吻了吻他唇角。
感觉已太久不见,太想念他。
他呼吸沉了沉。
她笑意更深,抚着他下巴上冒出来的短而坚硬的胡茬,在他耳边轻唤:“俞仲尧?”
俞仲尧唇角轻翘,“怎么好意思吵醒我的?”
“多久没睡了?”姜洛扬有点儿紧张地打量他。
他慵懒地坐起来,双手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不是没睡的工夫,是睡不着。”
“这怎么行呢?”姜洛扬很苦恼。
俞仲尧轻轻地笑,“可不就是,这怎么行呢?你得赶紧嫁给我才是。”
“……”姜洛扬抿了抿唇,“娘又没为难你。”
俞仲尧一本正经的,“可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自己算算,冷落我多少年了?”
姜洛扬笑开来,“天啊,俞仲尧,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呢。”
“没错,我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当真是奇闻。”俞仲尧笑着拍一拍身侧,“吓唬你呢,没因为相思病睡不着。今日实在挂念你,就过来了。”
“可是……”姜洛扬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进来的呢?没人通禀我和娘。”
“从后园溜进来的。”俞仲尧如实道,“太晚了,这时候过来,让人知道还了得?”
姜洛扬侧目看着他一袭玄色布袍,“辛苦你了。”又蹭了蹭他肩头。
宛若一只爱娇的猫。他唇角高高地翘起,“过得还好么?”
她由衷道:“很好,太好了。偶尔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是你太容易知足。”他展臂环住她。
“对儿,”姜洛扬想起之前连翘说的事,问道,“阿行做官、娶妻,来日还要给妻子的娘家昭雪,都是真的?”
“没错。”俞仲尧颔首,“皇上原是想让阿行做兵部尚书,阿行当面婉拒几次,皇上这才让原来的兵部左侍郎补了尚书缺。”
姜洛扬就笑,“皇上是早把位置给阿行腾出来了。”
“对。”俞仲尧继续道,“阿行是萧家人,名讳萧衍。萧家落难那年,他已经十几岁,与父辈同罪——处死。那年我迫于局势,只能暗中将他双亲从牢狱中救出,救他比较麻烦,险些闹到劫法场的地步。牢狱对于一些人就是炼狱,他双亲出来之后,没多久便辞世。埋葬双亲之后,他到了我府中。他为着避风头,让我唤他阿行。可他是个人才,我怎么能埋没。”
这是他第一次谈及与阿行——不,与萧衍的渊源。
随后,俞仲尧说起他的亲事,“他的意中人,当初名动京城,你也曾与我提及,是贺涛。这算是一对儿苦命鸳鸯,家族先后落难,落难后结缘。贺家与萧家卷入的是同一个大案。要沉冤昭雪的,是他们两家。”
“真的吗?”姜洛扬纤长的睫毛忽闪着,“你会帮他们么?”
“自然。”能让俞仲尧说几句心里话的人,也只有她了,“弟兄的家仇,我如何能袖手旁观。但是,此事的罪魁祸首,并非孟滟堂、简西禾等人,是开国元勋。那人已然处死,如何让别人经历世态炎凉,我与阿行已让他付出同样代价。孟滟堂参与其中,但分明是没料到那个开国元勋要对萧家、贺家赶尽杀绝,后来并没把事情做绝,反倒命人通融一些。但是如今要是翻案,他没办法下台,为着不被官员耻笑,定会极力阻挠。”
“……”为萧衍与贺涛的喜事喜悦,亦为阿行、贺涛的经历伤感,此刻,则是为这样的情形头疼。
“那是我们的事。你问起的事,我总要说说原委,但是不必为我们多思多虑。”
“嗯。”姜洛扬轻叹一声,“我便是想帮忙都不知从何处下手。只是担心你们太辛苦。”她担忧地看他一眼,“你眼下日子算是比较舒心了吧?怎么还是这么这么清瘦?”依然是那样清瘦。
俞仲尧笑着啄了啄她的唇,“这算是挑剔我么?”
“哪有。”姜洛扬不满,“你才真正没良心,只是怕你日以继夜地劳累罢了。”
他笑得有点儿坏,“我现在为什么要日夜劳累?等我们成婚之后,我倒是愿意昼夜不休。”
“……”她红了脸。
他揽紧她,低头索吻。
唇齿间似有火花在燃烧、碰撞。
体内的火焰迅速蒸腾迸发。
这样的时刻,他难免放松,不会刻意克制。
这样的时刻,她因着相思,婉转回应。
她爱他,就是要全无保留,因为明白,这男子得之是命,失去亦是命。在深爱、缱绻的时光里,她心甘情愿放纵沉沦。
遇到他便是命数,谁还要顾及劳什子的lún_lǐ纲常。
他气息急了,还是柔声问她:“可以么?”
她水光潋滟的眼睛凝住他,点一点头,反问;“真没人知道你来么?”
“有,连翘。”大丫鬟留在房里,他总不可能让自己化为无形,“我不会太迟离开。”太想她了,所以追加一句。
她点一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下地抱起她,转身走入寝室。
很短很短的一程,他走得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