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国政的话让会议室里忽然安静了一下。
财政的问题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但绝大多数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按照正常的套路来说,当然是西飞先把项目的主导权力拿到手里,然后投入一部分资金。当有了阶段性效益之后,就可以向国家伸手要钱了。
项目进行了一个阶段,要起钱来也就理直气壮。这么多钱都已经投入进去了,国家总不能看着这么重要的项目就这么搁浅吧?
如果在项目的开始阶段,就把面临的经费问题摆在桌面上。上面的领导看了,说不定是要连胆汁都吓的吐出来的。
所以根据往日里的“套路”,项目开始的时候是绝不能强调经费困难的。反而要把预算报的少一些,看起来像是能花小钱、办大事。
等到项目进展到无法放弃的时候,或者是有了些成绩,这样再以“意外”、“预算不足”等问题,再多争取更多的经费。
这么来个三五次,上面投入的资源叠加起来。就好像恋爱中的姑娘似的,开始被小伙子的甜言蜜语忽悠的多了,什么“我心甘情愿付出是我的事情,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情”,“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我一定要对你好”,“只要你哪天觉得我烦了,我立刻就消失!”,这么些话说出来,姑娘便安心的小心翼翼的投入了一点感情。
当这点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感动了,积累起一个巨大的感情投入。当感情深了,发现高富帅实际上只是个经适男,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只要有那么几次阶段性投入,眼看着积累了那么多资源,上面不可能因为经费问题而砍项目了,那才是真正狮子大开口的时候。
一开始就把经费摆在桌面上,要是把上面的领导吓坏了怎么办?
这个龚国政,也实在是太不识趣了一点。
不仅是西飞的其他领导,就是连603所的经理常畅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过仅仅是这样程度的压力,还不能让龚国政低头。他对周围其他人的目光仿佛视若无睹,接着说道:“运七200a的项目西飞现在刚开始抓,如果要在熊猫国产化项目上投入更多的资源,航工部本来就有的干支之争、南北之争怎么办?一旦在熊猫国产化项目上让上级领导认为我们耍心眼、不可靠,会不会影响到运七的客运型号落地?会不会在已经有些危险的干支之争里增加更多的风险?导致我们西飞在进入客机市场的战略机遇被耽误下来?”
和进展不顺利的歼轰七比起来,西飞的主业从来就不是战斗机。相对于短小紧凑的战斗机,西飞的主业更多的集中在大型航空器上面。像轰六、运七,这才是西飞的拳头产品。
作为运七客运型号的总设计师,龚国政有着充足的理由和立场站出来为运七200a争取利益,这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和组织者必须担负起来的责任。
国内此时的客运航空发展正面临着一场残酷的路线斗争,以上飞为首的一派认为可以市场换技术。引进了麦道公司的d-82来实现中国自行制造干线客机的能力。但问题是上飞严重低估了客机制造的难度,并不是只有组装一个环节会成为障碍。
实际上,对于中国的客机制造业来说,几乎所有环节都面临着巨大的障碍。
而以西飞的运七200a为开始,北方的西飞派系则主张应该小步快跑,先发展支线客机稳固低端市场,生存下来之后再图谋干线客机的制造能力。
纵观全中国,实际上拥有制造大飞机能力的,似乎只有两家。一个是魔都的上飞,另一个就是西安的西飞。
由此在大飞机发展路线上派生出了一系列的路线斗争。
干支之争、东西之争、合作与自主之争,这里面还涉及到很多国外企业。比如说与麦道合作的atfa,与波音合作的u-75项目,以及后来的ae100和西飞自行开发的nrj计划。这些在上飞与西飞竞争大背景下的中国客机发展计划,几乎最后全部都遭遇了失败的结果。
从史上看,支线客机的制造技术和干线客机的要求并不相同。即使是美国也只有一个波音,欧洲更是只有一个空客。指望本来技术不先进、资本不发达、市场不充足的中国航空制造业冲击大飞机领域,竟然还分出两个互相拆台的对手来,结果自然是两个和尚挑水吃了。但问题是这两个和尚里,有钱的没技术,有技术的没钱。西飞在资源和上层关系上都不是上飞的对手,光有技术有什么用?
arj的总师是西飞培养出来的,但还不是项目落户到了魔都?西飞作为商飞的大股东,acac的技术力量却集中在魔都,为了调和arj究竟是采用md82和波音737的技术路线,后来的avic又搞出了个fai魔都设计院,最后搞的acac工程部和fai造成严重对立,arj项目好事多磨……
技术薄弱的上飞想着要把arj弄成自己唯一搞过的md-82路线,但西飞在国际代工中培养起来的技术力量更强,于是想把arj搞成波音737那样的翼吊布局。这样的冲突反应到项目上,就是arj的需求阶段便严重混乱,与供应商进行联合定义工作的时间超标了三到六倍,最后是acac强行终止了这一阶段,把问题给搁置了。
当然,arj项目过程中的这些混乱和错误并非毫无收获。真正完成一次民航客机的全部制造流程,显然对商飞的队伍是一次有力的锤锻。
到了推进c919项目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商飞肯定又要出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