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我们终于爬到了卡尔东山的山脊。
抬头远眺,整个山顶一马平川,再往前却又是一圈山脊,拱卫着这片辽阔土地,我越瞅越像是个拖鞋印。
张宝说,他倒觉得这地方看起来像是被锤子砸过似得。
溅起来的泥巴都堆成了山。
我笑说,真要有那么大的锤子,怕是雷公都抬不起来。
不过仔细看看,还真挺像的。
魏教授说再往前就是青藏高原,往东就是以前的吐蕃。
他领着我们走到山北崖子边,朝前眺望,直瞅见一片瑰丽辽阔的湖畔,泛着微波粼粼,令人望而兴叹。
“这湖叫当惹雍错是雍仲本教教徒崇拜的最大圣湖,也是西藏第三大湖,你们看那像什么?”
顺着魏教授所指,我们一行人统统望去,只见湖畔东面有一排山川,山体黝黑,顶覆白雪,一列七峰,远远看去就像是……
“七座金字塔!”我惊叫出声。
魏教授点点头:“没错,这是达尔果山,它和当惹雍错一起被雍仲本教徒奉为神的圣地。”
“这破名字真难记。”有个士兵抱怨道:“为啥不说汉名。”
魏教授严肃的看着他:“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你知道,他知道,谁都知道,并不是好事,只有值得拥有它的人知道才是佳话。”
我看着魏教授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有些诧异。
难道这士兵说的话触到了他什么霉头?
怎的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得,突然跳了起来?
没过多久魏教授平静道:“在藏人眼里,这里属于西藏,并不属于汉族,而汉族,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所以也不需要汉名,名字这东西只有知道的人多了才会去起。”
听他这么说着,大家也都释然。
张宝冲我眨眨眼,意思在说,看见没?尾巴露出来了!
我摇摇头,在考古圈子里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每个研究历史的人都有自己最推崇的时代、文化,也许在魏教授眼里藏文化是最重要的。
至于名字一说,可能是他个人的执拗。
我们继续启程,其实从站在山顶起,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象雄文明就源自这里,而那个路人也就是在山另一头捡到的古货。
在常人看来,藏北是无人区,但不尽然。
卡尔东山山顶有一个失落的小村。
他们隔世生存,不与外界往来。
村中沿袭着千年前象雄文明的传统,在外围圈着一块块的栅栏,顶上还搭了蓬蓬,里面养着好几头黄羊。
看到我们靠近,几个半身****的年轻村民突然叫了起来,捡起石头就朝我们砸,几个老妪也是朝我们吐痰,不断用藏文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我们中唯一精通藏文的就是魏教授。
他正要上前说话,却被一块石头砸中脑袋,蹦出道口子。
“不许动!”
二十个军人统统举起枪,倒是瞬间让这群藏民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懂汉语,但似乎认识枪,知道这是危险的东西。
“没事没事,把枪放下,他们以为我们是来抢黄羊的。”
魏教授捂着头,让士兵放下枪,而后朝藏民举起手,示意安全,慢慢走了过去,和他们交流起来。
我们就在不远处看着听着。
魏教授虽然一直在笑,但那些藏民脸上的愤怒不言而喻。
那个老妪不断双手合十,指指天,指指他,破口大骂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说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而魏教授走回来却说,这些村民一是怕被抢走黄羊,二则是因为知道我们要考古,指指天说要下暴雨,山路危险,让我们快点回去。
我问他,那咱是不是就在这里休整一天,等雨停了再走?
魏教授却说不打紧,这雨顶多就是阵雨,不碍事,领着我们绕到村子另一侧,沿着山道慢悠悠的往下爬。
我看着那些村民,他们也看着我们。
那种眼神很奇怪,像鄙夷,又像憎恨。
这条山道许是以前藏民进出草原、通商交易的唯一通道,有脚印、有车轴碾过,但走起来仍不轻松。
我在队伍中间,扶着黄土往下爬。
没走两步只觉得鼻尖一湿,再抬头只见豆大的雨珠突然就落了下来,噼噼啪啪,立马从小雨转到倾盆大雨。
这藏区的雨说来就来,天上顿时簇满了乌云,轰隆隆打起了响雷,暴雨大的跟寡妇倒尿盆似得,蛮不讲理,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把地上的泥沙冲的形成了一条条‘沙溪’。
卡尔东山原本来就高,雷声一响就跟炮弹在耳边炸开似得,震得耳膜生疼。
我就听到前头有人大喊:“暴雨,往后退!”
整只队伍一点点开始从山道上退出去,临到我的时候,脚底也不知踩了啥,眼瞅就要滑下去被张宝拉了一把。
“回头请你喝酒。”
我心有余悸的退回山上,再一瞅,原来是块光秃秃的石头,就是不知道是玉还是啥。
山道上还有三个小士兵没来得及撤,离我们大概只有十几步路的样子,又是一道惊雷炸开,地上一震,吓得他们手一滑,没扶着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山体轰然狂震,里头就像有啥东西炸开似得,我在顶上都被震得两腿一软,再之后,就听见一阵惨叫从山道上响起。
“山洪!是山洪!”
我心底咯噔一跳,抬眼一看,只见护着象雄村的山脊上突然往外冲出大把的水柱,如浪潮般的黄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