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香水味,就这样,飘到鼻端。
许朝暮没有穿高跟鞋,个子显得比周染矮一点点,她稍稍抬了抬眼皮子,嘴唇微微颤动。
喉咙里始终像是有东西梗着,说不出话来。
倒是周染见多了世面,她先开了口:“朝暮。”
周染嗓音清雅,总有一种让人舒适的感觉,但许朝暮,心里并不舒服。
许朝暮咬着嘴唇,咬得有几分疼痛时,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眼前的周染是真真切切站在她的面前的,不是这五年来,在噩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周染。
是的,这五年,她做了很多噩梦。
她会梦到白曼一字一句告诉她,许朝暮,你母亲是被沈迟的母亲害死的。
她会梦到子弹穿过她的后背,血染红了衣服,疼到无以复加。
她会梦到周染在煤气罐上动了手脚,煤气爆炸,大火熊熊燃烧。
她会梦到十岁那一年,她哭着闹着要冲进大火里,是莫叔叔用力抓住她,捂上她的眼睛。
每当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她总是一身冷汗。
异国他乡,最难熬的是刚刚去巴黎的那半年,她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她经历的这些,又有多少人知道呢,她也不习惯去对任何人说。
“周姨,好久不见。”
许朝暮终于压抑住所有的情绪,但一开口,说出来的话还是带了嘶哑和哽咽。
她仍旧,叫了她一声“周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阿迟找了你五年。”周染淡淡道。
“没有几天。”
“你这五年在哪?日子过得还好吗?”
“挺好。”许朝暮的声音也是寡淡无味,话也不多。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跟周染说些什么。
周染似是叹了一口气,凝视着许朝暮的面庞,目光有些复杂。
“你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周染问道。
“嗯。”许朝暮应了一声。
周染见许朝暮很平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们之间,就好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许朝暮抬头看了一眼3号诊室,淡淡道:“周姨,到我了,我先进去了。”
并没有征得她的同意,许朝暮就低着头往诊室里走去,和周染擦肩而过。
周染站在原地,双唇微微抿起。
五年了,许朝暮还是回来了,一切的一切,躲不过宿命。
周染拎着包,心中万千情绪,很复杂,很复杂。
“暮暮,暮暮……”
就在这时,沈迟买了一瓶饮料走了过来。
他先是扫了一眼座位,没有发现许朝暮,又扫了一眼电子屏,看到了她的名字。
就在他打算坐着等她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周染,他的母亲。
自从十三年前,周染和沈策先离婚后,每一年,沈迟见到周染的机会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就比如今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周染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不同的情绪,诧异和疑惑。
沈迟和许朝暮还在一起吗?
“妈。”沈迟沉着嗓子,唤了一声。
“阿迟,你也在这里。”
“嗯,朝暮身体不舒服,我陪她过来。”
“她不是刚刚才回来几天吗?”
“是。”
“你还是喜欢她?”
“是,我爱她。”语气坚定,不容商量。
周染抬眼,她的这个儿子,还是老样子。脾气倔强,认定了的,就不会再改变。
如果她能预知未来,十三年前,她一定不会将许朝暮带回沈家。
从未想过,那个曾经被沈迟说做“又瘦又丑”的丫头,会在十三年后,霸占了他的整颗心。
“阿迟。”周染叹了一口气,“你明明知道,你不能娶她。”
“我独自在集团撑了五年,几乎是众叛亲离,被架空所有的权力,我也不怕再撑一辈子。”
“你父亲只允许你娶白家的女儿,所以,你如果娶了许朝暮,他将在集团授权书上签下沈世寒的名字。这些,你比我要清楚。”
“如果真到了集团和她只能二选一的时候,我会选她。”
“你父亲的脾气,和你一模一样。他决定了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再改变,你想清楚了。”周染淡淡道。
“我想的很清楚。”沈迟皱眉。
“我和沈家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十三年前,我逼着他把集团总裁之位给你,现在,我没有办法再让他在授权书上签字,他的心里,恐怕也早就把我给忘了。”
“我有我自己的盘算,权,是靠自己慢慢夺回来的。对了,父亲身体很不好,您有空就回来看看他。”
“他不想见到我。”
“您总是这么固执己见。”
“我比你更了解他。”
“如果您执意这么认为,我也不好再劝。”
沈迟知道,不仅他父亲脾气倔,他母亲,脾气更倔。
如果彼此能宽容那么一点点,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所以,他和许朝暮,绝对不会再走他们的老路。
许朝暮脾气倔,而他,可以低头。爱情和婚姻里,总归有人要低头。如果两人都是高傲的姿态,又怎能平淡从容地走一辈子。
“阿迟,我先回去了,你在这等朝暮吧。其实从心里讲,我不希望你娶她,你也不要指望我会撮合你和她。”
沈迟眉头皱了起来,不开口了。
周染没有再说什么,她走了,从四楼坐电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