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门外一阵大乱,原来是有人要入殿上奏折,而侍卫和太监们拦着不让进,以致大声喧哗。朱由检奇道:“是谁要上疏,为何不让他进来?”
在殿外当值的太监忙回道:“万岁爷,此人不是大臣,只是个国子监的监生。因今日在文昭阁预演日讲,才获准进宫,却不知怎的跑到乾清宫来吵闹。”
原来这“日讲”又称“经筵”,也是皇帝的必修功课之一,简单说就是由翰林院选派博学之士,为皇帝和大臣讲解儒学经典,类似于前世的**********常委集体学习。但集体学习的内容既广泛又有针对性,而日讲则只讲儒经。虽然不能说没用,但讲来讲去都是那点东西,意思就不大了。
前几天因为忙于筹办熹宗的丧礼,日讲暂时停止了。随着丧礼越来越近,日讲也准备恢复。国子监的监生做为国家最高学府的学生,很多日后都会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廷为官,所以每次日讲,礼部都会从国子监挑选数名优秀监生与会,监生们就有机会见到皇帝,也算是一种栽培。
朱由检听说一个监生竟敢来乾清宫上奏折,心想在凡事都讲究礼仪、等级、秩序的这个时代,此举无疑算得上是胆大包天。如果把此人就这么撵出去,恐怕他这一生也就完了。而且刚才隐约听到几句,感觉他好像是要舍命参劾某人,朱由检不禁一时兴起道:“放他进来,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皇帝发了话,侍卫和太监们当然不敢不听。崔呈秀等人做贼心虚,凭直觉就觉得这人是冲阉党来的,忍不住频频目视黄立极等阁臣,希望他们向皇帝建言,阻止此人进殿。
可黄立极却如同睡着了一样,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这么一错愣的功夫,那名监生已经进殿山呼万岁,崔呈秀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得恨恨地瞪着他。
“你是何人,见朕何事啊?”朱由检倒是态度和蔼地问道。
“草民国子监监生钱嘉征,浙江杭州府海盐县人氏。”那监生重重地叩了几个头道,“草民自知擅闯朝会罪在不赦,但国家有蠢贼巨贪,廷臣畏其银威,不敢据实奏明天子,将其明正典刑,罪过更大!”
此言一出,登时举殿哗然,因为钱嘉征这一句话,把文武百官全给骂了。阉党“五虎”之一的刑部尚书田吉当即大声呵斥道:“狂生悖乱!如今朝政清明,何来蠢贼?陛下,此人意在诬陷大臣,臣请旨立即将其收监,严查幕后主使!”
朱由检却微笑着摇头道:“他还没说告谁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诬陷?既然已经上殿了,就让他念念奏折也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他确系诬陷,再治罪不迟。”
钱嘉征得到朱由检的鼓励,当即勇气大增,取出早已写就的奏折朗声诵道:“草民钱嘉征,劾东厂太监魏忠贤十大罪状!”
此言一出,更是举殿皆惊,就连朱由检也想不到钱嘉征以区区监生之身份,竟敢公然参劾权势滔天的魏忠贤!这份视死如归的勇气,就连朱由检也自愧不如!
满朝文武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听钱嘉征历数魏忠贤的罪恶。这钱嘉征也真是厉害,给魏忠贤总结出来的这十条罪状分别是:
一并帝,指魏忠贤愚弄先帝,朝政皆出己手,代拟的圣旨必称“朕与厂臣”,隐然有与先帝平起平坐之意;二蔑后,指魏忠贤蔑视、陷害张皇后,致使张皇后流产;三弄兵,指魏忠贤利用监军太监、镇守太监把持兵权,图谋不轨;四无二祖列宗,指魏忠贤屡违祖制,僭越无伦;五克削藩封,指魏忠贤小题大做,削去秦王朱谊漶等人的王爵;六无圣,指魏忠贤在国子监孔庙侧立生祠,对圣人大不敬;七滥爵,指魏忠贤随意提拔亲信,魏良卿于朝廷无尺寸之功,竟获封宁国公;八掩边功,指魏忠贤只以关系亲疏论赏罚,以至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九睃(音捐)民,指魏忠贤鱼肉百姓,滥征滥罚;十通关节,指魏忠贤指使手下与建虏暗通款曲。
朱由检听了也不禁摇头苦笑,心道别说十条罪状,只要一条落实,魏忠贤就别想保住脑袋了。不过想仅凭这道奏章就扳倒根深蒂固的魏忠贤,又谈何容易!
这时钱嘉征的奏章已经接近尾声,他愈发声如洪钟地诵道:“举天下之廉耻澌灭尽,举天下之元气剥削尽,举天下之官方素乱尽,举天下之生灵鱼肉尽,举天下之物力消耗尽!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
钱嘉征读完奏章,乾清宫内却是鸦雀无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朱由检也沉默不语。他当然想为这篇酣畅淋漓的奏章击节叫好,可他知道,说得再多也没有用,魏忠贤和他的阉党势力太广,仅靠骂是骂不倒的!
果然,殿内的阉党分子开始醒过味来,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打!打死这个诬陷厂督大人的疯子!”
这声喊如同一声进攻的号角,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等“五虎”带头,二十多名阉党分子一拥而上,抡起手中的朝笏,对着钱嘉征没头没脸地乱打起来,甚至还有起飞脚、掐喉咙的。钱嘉征本就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孤身一人,顷刻之间就被打得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而其他大臣和大批的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