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遭整得死去活来,明知是他所为却也是苦于没有人证,不可能强行指他,谨防就被人骂出老无赖、老不死之类的难听话来,坏了穷秀才的一身清誉,连娃儿都没得教的了。所以先生在爆发不出胸中郁苦后就逐渐的成了惊弓之鸟,连坐凳子时都要先向张英偷瞄,张英也每每都吮了指拇向他乖巧的看,可每当这时先生就晓得又要遭,不管室内还是室外、哪怕就是走路都要踩上被隐蔽了的狗屎,少有跑脱了的。
先生气癫,可又没有荷花那种出淤泥而不染、松柏那种见了金钱不弯腰的高洁气质,屈服在了应大小姐庞大的嫁妆面前,不敢把张英赶走了。但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先生要整学生的手段还是有的,虽然张英的恶作剧让先生抓不住把柄、只能抓自己脑壳,但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于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和一个五、六十岁的干瘪老头就彻底的成了死对头,连先生在摇头晃脑教之乎者也时也把目光警惕的不时向张英偷看,生怕一不留神又整出自己的许多笑话来,坏了严肃。
先生心下气苦,又不可能有事无事的把张英捉了来一顿黑扁,坏了名节不说,只怕在这方圆几十里就不要开馆授徒了,心想老子就明里要修理你,看你往哪里跑?知道张英想法怪异,出一道题专要考张英。
先生用烧过的木炭在竹编墙上画了一个动物,又画了三只鸡后问学童: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神态很有些飘然。说实话,寥寥几笔还真把这两种动物的形态勾勒了出来,如果是白纸黑笔的话,绝对有些神韵了,有点飘飘然的本钱。下面的屁孩虽小,却也没有白痴,一迭声争宠似的喊:
“狼、狼,鸡、鸡呀”,憨包都看得出来。
“那是狼多呢?还是鸡多呢?”,先生手拈几根山羊须,谆谆教导。
一头狼、三只鸡,学了新学的人,傻子都晓得是哪个多,但偏偏张英就傻了,说是狼多。先生机会来了,取蔑块在手,可还没出手张英就说:
“狼把鸡全吃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可先生却出不了手,气得把自己的左手乱打,不敢打人却也不赞同,气急败坏的抹去鸡后又画上两支羊,众屁孩更是得意,“狼呀、羊呀”一阵乱吼后还不等先生问就好得意的喊:
“羊多、羊多”,把鄙视的目光向张英乱看,有了一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先生也得意,把蔑块在手上轻打,幸灾乐祸的盯着张英看,张英发话了:
“一样多”。
先生终于得出结论,那就是记性好的娃儿不一定聪明,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别出心裁的乱说,岂不是自找苦吃?先生已经摇晃着脑壳向张英走来,脸上还有一些很无辜的表情,好像在说:
“怪不得我要打你哈,是你自己太笨了哟”,笨人又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理应受到体罚,先生已经在考虑打了手还打不打屁股呢?有些浑浊的眼睛显然光彩起来,可接下来张英说:
“狼把一只羊吃了”。
先生大怒:
“那狼怎么不全都吃了呢”?
回答说:
“狼吃不下了”。
先生有了想死的感觉:狼把三只鸡吃掉,一比零,先生没有理由整人;只以为张英又要说狼吃掉羊后还是狼多便要泄私愤扁人,可没有想到几岁的屁孩居然有如此古怪和严谨的思维;羊的体积不小,狼最多只吃得了一只,吃掉一只,自然是一等一,一样多了。张英不一定对,却也肯定没有错,但先生毕竟是穷乡僻壤里的先生,有些鼠肚鸡肠,被一个小屁孩气得半死后不仅仅是想打人,连咬人的心都有了。这种机会自然多得很,只要这娃儿还来上学,没有哪一天不整出点事情,要不是看在张二两口人缘好又有钱,只怕早就把张英的小屁股打得稀烂了几回、撵出学堂门去了。
先生开头还为自己出的题很得意,因为前几年这里曾经闹过狼灾,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大群狼,闹得这里鸡犬不宁,人畜遭殃。羊也是这里家家都爱喂养的家畜,他认为自己出了一个娃儿们都很熟悉,很有趣味的一道题,没想到差点遭张英憋屈死。而张英是很熟悉这两种动物,因为他出生时正是这里闹狼灾的时候。附近的鸡没了,羊也被吃得差不多了,连仅有的两头牛都遭了秧,还咬死了两个小孩,伤了几个大人,大白天都不敢一个人走路,再这样下去人就快没活路了。于是,附近村寨在一些老猎人的带领下组织起了打狼或者赶狼队。自然,张二也参加了,而且还战果累累,因为他父亲就是个老猎手,而他在部队里学的机械技术管了用,自己研究设计的铁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