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之后,林宁原以为会被宗内一些嘴快之人给传得沸沸扬扬,毕竟出手重伤季风,且以筑基修为差点取了余首座之性命,于道宗上下数千弟子而言,不可谓不令人震恐。
道宗历来韬光养晦,修俭从心,门派中不论弟子还是诸位长辈,皆是仪态端方,多以温良正气著称,便是其中不乏争强好胜,嫉恶如仇之人,也绝无林宁这般果断不移,单是其胆量,都能胜绝大多数人。
作为当事人,即便身处风高浪巅上,林宁也绝不会感到稀奇,然令他出乎意料的却是,此般大事,转眼过去了两月,却不见任何波澜,其宗内种种,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上层不问,底下不说,皆是心照不宣,一般无二,整个宗内,一派无声,风平浪静。
这对于林宁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然问题就出在太过平静安和,须知,众弟子修炼枯燥,若门派中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以一人名声撼动整个宗门也不过等闲,事出反常,反倒是令他有些不太适应。
愈到后来,便是连他自己都无力在去打探,即便真的打探到什么又能怎样?有那力气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打坐修炼,早日稳固修为才是。
在这短短两月间,由于林宁洞府未建,此事又因诸多意外而横遭搁浅,所以不得不暂且落脚了离清风脉最近的南隆峰之上。
一来对南宫莲平日好有个照应,二来闲暇无事也可至乾坤院内指点众弟子一番,权当是为清风脉作点贡献,这一来二去,众弟子也对这位新进的林掌院大为改观,从陌生排斥到现在亲尊有加,比之叶弘济,卢皓等常年见首不见尾的掌院,林宁无疑要显得亲近许多。
且他作风正直豪爽,举止果敢,气质出尘,实为众年轻一辈仰仗的对象,其中大有女修暗中青睐之相,可他向来清心寡欲之极,唯有上心之事,也不过修炼而已。
于那些儿女情长,缠绵之意,委实不是他能擅长应付的,幸亏那些女修自知之明,深知这位年轻无比的掌院,本就不是她们能与之高攀的,所以也无人胆敢上前冒犯什么,只不过在众位枯燥修炼之余,又多了几分关于他的谈资而已。
日子便在这无风无浪中,悄然度过。
这一日,林宁自打坐中恢复,转身出门如往常一般来到了以前南宫温剑的府邸院落内,探望南宫莲。
因南宫莲眼下大不如从前,且一个女子独待在南隆峰之上,甚感孤独寂然,于情于恩,林宁前来探望都不应推辞。
偌大一个山峰,萧条冷清,他每每登上那九重石阶,便可看到石阶上的少女,蹲坐在上,带着一脸无比期待,清澈澄明的眼眸却呆望着天空,静等着那山门归来之人。
等待彷徨,一日复一日,八年来她就是在这样的等待中度过。
青松绿袍,丝绦窈窕,尽都映日生辉,朝起蓬露,夕待晚霞,南隆峰宛如天隔之地,萧条之间,除了那个石阶上的少女,已再无二人。
这般景象,两月来,林宁已不知看了多少回,然每看一回,他心中那份酸楚则会越深,他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对方,亦不知该不该安慰。
他自幼孑然,了苦一生,世态炎凉,早已司空见惯,本以为那些凡尘才会生出的情愫,他早就忘却,可倒头来才发现,自己对以往种种并非忘却,而是身不由己。
如今的南宫莲,甚有些他当年的模样。
好在上天怜悯,即便孤苦伶仃,也多少有个人会来照料陪伴一二,以前是别人陪伴他,现在反过来了,他却陪伴别人。
青年少女,相对无言,静静在那青石台阶之上,并排而坐,林宁也如南宫莲一般抬头望向天。
今日,天青云净,万里晴空,一碧如洗,峰上青松屹立,天有淡云舒卷,一切竟是那般美好静谧。
若是人无那么多遗憾,那么忧愁,又该是何等舒适惬意啊!
静卧闲庭,宠辱不惊,花枯一荣,云卷云舒,所谓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林宁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觉着,原来清风脉的天空是这般好看,良久他才叹道:“莲儿,近日我要下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你去吧。”南宫莲淡淡道,“记得早点回来,别弄伤自己了。”她絮絮叨叨的样子,一如多年前那般,只是俏脸之上有着掩饰不住的不舍与留念。
“嗯,我会尽快。”一时之间,林宁不敢在正视那双明亮犹如玉霞的眼眸,她不问自己离开作甚,却只是嘱咐。
然这一句稀疏平常的嘱咐,胜过了千言万语。
林宁将她玉手捏住,把在脉关,细细探查起来,灵力依旧在流失,只不过比之当初要缓和了许多。
他略微放下心来,替她挽好袖口,道:“莲儿,我留给你的那些丹药,你一定要用时服下,一刻不可耽搁,还有多多修养身心,莫要再去过度思念,如此,我便放心了。”
“知道了,你去吧。”南宫莲忽然站起来,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起小脸笑道。
斑驳点落的阳光,照耀在精致她脸庞上,似是玉瓷勾勒了金边,美妙绝伦,瞧得林宁有点恍惚。
“那,我走了。”林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只觉着心境在此刻竟然乱七八糟,丝毫平复不下来。
南宫莲秀眉一皱,“你怎地婆婆妈妈,听那些弟子说你行事不是相当果断吗?要走就快走,时辰到了,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