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撮毛”殷德龙买通姜芳芳让她陷害闵春晖的讯息,是程恩泰亲口告诉马嘉的。
程恩泰今年六十多岁,是江城市政府办公室雇佣的花匠,主要工作是侍弄市长高平办公室和政府公楼内以及政府大院里的花草。
程恩泰家所在的大岭镇梨树村,是江城市所有村落里距离市区比较远的一个村子,即使是坐大巴车回家,也得需要四个多小时。因此,程恩泰便只能住在单位。
程恩泰的宿舍,在市政府办公楼后面的一幢灰色的二层小楼里。一楼是政府车队的车库,二楼有三个最简陋的房间:一间是堆放各种工具的仓库;一间是其他勤杂工的临时休息之所;一间稍微大一点的是程恩泰的宿舍。
市政府大院里的花草,均出自江城市园林管理处。而园林管理处的主管部门,就是马嘉任副局长的江城市公用事业管理局。
马嘉是个政治嗅觉非常敏感的人。他来江城市工作没几天,就了解到程恩泰是可以经常出入高平办公室的人,这让他联想到谍战影视里的那些花匠和勤杂人员。
公用事业管理局距离市政府不远,马嘉的宿舍就在局办公楼的三楼。晚上没事的时候,他总会找些理由去和程恩泰拉些家常,还时常送一些水果、熟食等给程恩泰,这让家境困难的程花匠很是感动。
知恩图报,礼尚往来。即便是再底层的百姓,也懂得这个道理。程恩泰常在探家回来的时候,给马嘉稍些家里园子里的东西:诸如黄瓜、西红柿、李子、南国梨之类。而马嘉则在收下东西后,总会找各种理由给对方补偿一些小钱。
程恩泰当然不知道这个马局长对自己好的醉翁之意,他只能向马嘉做最朴实的表达:有事儿您说话。马嘉便不失时机地,向程恩泰透露他和闵春晖的关系。
程恩泰虽然读书不多,但并非愚钝之人。在衙门口呆久了,多少也知道官场上的互相倾轧之事。从与马嘉的谈话中,他理解到这个马局长与闵书记都是从外地调来的,难免会被当地某些人排挤。他需要做的就是,如果听到一些不利于这两个人的消息,一定要告诉马嘉。
程恩泰不愚钝,也很质朴。他觉得马嘉是个没有官架子、非常体贴群众的好官。他打从心里希望能为好官做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为马嘉做事儿呢,程恩泰却又麻烦了马嘉一次——
大约在马嘉来江城市一个半月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已经十点多钟了,刚刚躺下的马嘉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起身开门的马嘉,看见满头大汗的程恩泰站在自己的面前。程恩泰的身后是一对年轻夫妇,妇人的怀里抱着一个有些昏迷的孩子。
原来,程恩泰的孙子得了急性肠套叠,因医疗技术和医疗条件所限,当地医院建议孩子的父母赶紧到省城的儿科医院去做手术。不巧的是,当地医院仅有的两辆救护车都不在,尤其不巧的是,两口子身上的钱不够打车跑那么远的路程。
看着来找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再看着病痛中的孙子,程恩泰敲开了政府值班司机的门,可是人家说这车是给领导准备的。万般无奈下,程万恩想到了马嘉。
马嘉二话没说,拉起程家人便赶往宁阳市。他一边开车,一边给宁馨打电话。已经调往宁阳市歌舞团的宁馨,听罢情况后跟马嘉讲,她原来所在的妇婴医院治这个病不行,但是没关系,她有同学在儿科最著名的医大二院。她马上通过关系做事先安排,以免耽误时间。宁馨还告诉马嘉,她会亲自在医大二院急诊大厅等他,让他开车注意安全。
看着马嘉如此为自己的孙子着想,程恩泰是热泪盈眶。更让程恩泰感动的是,多亏马嘉的及时安排,如果再晚十几分钟,孩子便被耽误了……
上周三,程恩泰到办公楼里去给走廊中的几盆大花浇水,其中,一盆米兰在高平办公室的墙外。当他刚走近这盆米兰的时候,突然听到高平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我再问你,你说闵春晖和招待所服务员搞破鞋,和哪个服务员?啊?纪委来调查找谁?找你这个蠢货吗!”
程恩泰赶紧屏住了呼吸,听了一会儿后,他听出来了,那个挨高平骂的人是殷德龙。
……
……
把该浇的花都浇完水后,程恩泰找机会给殷德龙挂了个电话。
“德龙啊,我是你四姐夫啊。晚上有时间没?上礼拜天我从家回来时,你四姐让我给你捎了几个咸鸭蛋,还有你爱喝的纯良小烧。我看你忙,一直没找你。晚上你到我宿舍取一下,我再整两个菜,咱哥俩喝点儿。”
一听有酒喝后脑勺就乐开瓢的殷德龙,马上说:“好好,我心里正憋屈想找人喝酒呢。下班我就过去。”
殷德龙和程恩泰是屯亲,论来论去他管程恩泰叫四姐夫。程恩泰的花匠工作,就是殷德龙给高平当司机时介绍安排的。
……
……
“德龙啊,你说你心里憋屈想找人喝酒,咋回事?”程恩泰为殷德龙倒了满满的一玻璃杯小烧,他的口气里充满了关心。
殷德龙爱喝家乡的纯粮小烧,主要是因为它度数高,65度左右。
“看看,还是四姐夫了解我。这酒啊,就得烫,别管他是jb夏天还是冬天。”没有马上回答对方问话的殷德龙,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烧酒。
“噢,四姐夫,你刚才问我为啥心里憋屈啊?艹,别提了,白天让高平给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