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带着蚊精,来到一户人家,那个叫加尔布雷思的有钱人,正奄奄一息地将不久于人世。他将自己的律师,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以及妻子,还有企业的十几个主管,都叫到了床前,打算立遗嘱,交代后事。
只见他两眼红红的,早已黯淡并深陷了下去。颧骨、下颌骨的棱角,清晰可辨。额头与脸上的皱纹,根深蒂固。他每说一句话,都好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喘啊喘地上气不接下气。
加尔布雷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族:“我的祖父是个农民,每天到晚都与土地打交道。那时,我还小,看着他脚不沾地没日没夜地劳作,是那么的辛苦,却什么都没有攒下,一无所有地就那样去了。我的父亲,为了改变家族的命运,带着我和母亲,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进了城里的工厂。从此,不再闻泥土的气息,改闻胶水或是钢铁被切割的气息。他们披星戴月,也是没日没夜地劳作,命运仍然没有改变。我们的家族,像是天生就不被人待见的,所有一切的美好东西,都远远地躲着我们,嫌弃我们。因为我们是农民出身,虽说进了城,认识了城市,可城市却不认识我们。他们拼命地工作,努力地改造城市,却始终无法融入进去。他们是穿着又脏又破,全身满是汗臭的苦力,像那幸运、成功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想必都喜欢那些生来就高贵地全身洁净不沾泥土的人。要么就是它们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只往上看,而不往下瞧,都是嫌贫爱富的主。我看到了祖父种地的艰辛,也见到了父母打工的劳苦,不信那个邪,立志由我来改变家族的命运。”
加尔布雷思好久都没说这么多的话了,有些累了,大口大口地喘了一气。但要交代的一定得交代明白了,该说的话,也一定都得说出来。便提了提精神,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开始讲诉自己的奋斗历史:“我从一个学徒做起,开了个小厂,就请了两个帮手。后来,就一点点地发展了起来,一步一个脚窝地走下来,直到今天的这般成绩。”
他用自己那双黯淡得像被一层纱布蒙起来的眼睛,望望他的三个儿子:“上两代人,我往上就看到了两代人,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勤劳,更不缺少想法。我那时看到的是,他们日复一日地总是重复干着一成不变的工作。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是今天种西瓜,就是明天种土豆。可不管你种什么,变着花样地折腾,最终也没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没能改变家族的命运。你们的祖父与祖母更是,今天在这个厂子里打工,明天到另外的厂子里打工,最终还是打工,一事无成。他们没有成功的主要原因,是走不出固定的圈子,没有创新意识。不敢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那个人,见到别人吃,都得把他们吓得远远地跑开。”
加尔布雷思把他那只瘦得青筋与血管都清晰可辨的手,伸出来抓住妻子。那女人已哭得不成样子,俯身把那手贴在脸上,任凭泪水淌个不停。
加尔布雷思说:“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你为我生了五个孩子,操持家务,辛苦你了。”
女人抽噎着直摇头:“别这么说,做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加尔布雷思望着与自己风雨同舟走过来的妻子,患难与共几十年,也日渐憔悴地老掉了。悲酸之情涌上心头,红红的眼睛噙满了泪花。平时的加尔布雷思,是个意志坚强的人,从不轻易言败,也不轻易掉眼泪。他挣扎着极力眨巴了几下涩涩地像生了铁锈的眼睛,努力强忍着眼泪,让其坚强着没有滴落:“我这辈子赚到了数都数不清的钱财,实现了我人生的目标,也充分体现了生命的价值。我为家族赚来了荣誉与地位,同时也证明了,贫穷是不会生根的,富贵也是没有生根的。我赚的钱,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凭借自己的汗水,肩担手提、老实苦干得来的。不像其他的别人,不走正道,专门坑人害人。他们的行为,都是老百姓不喜欢的,不认可的,不愿意的。他们没有一个长久的,不正当得到的东西,终归不属于自己,看也看不住,守也守不住。迟早要还给人家,要给人家吐出来——不管你怎么遮掩粉饰,到最后,都会被上帝无处不在的眼睛发现,被他无所不能的大手拿走。”
魔鬼听他含沙射影地好像在说自己的孩子,气恼着要扑过去,给加尔布雷思一个痛快。听他又对妻子交代事情,也想瞧瞧他到底怎样处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财产,便把伸出去的狐狸爪子,又不是很情愿地缩了回来。
加尔布雷思望着妻子,虽然其是个贤惠地从来都依从自己的好女人,可自己在临终之前,要做的这个决定,还得争取一下她的意见:“我知道你一向贤惠,明事理,事事全都听我的。那么,你就最后再听我一次吧,不论我如何分割财产,希望你都能支持我。”
女人抹了把眼泪,默默地点着头:“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加尔布雷思把眼睛闭上,轻轻地点点头,半天,把眼睛又沉重地睁开了,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子女。并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一只握着三个儿子,一只握着两个女儿:“你们都很优秀,都得到了高等教育,都有了大的本事。不要拘泥于眼前的,要放眼未来,因为世界是属于你们的。去展示你们的能力与魄力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