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李阿母糊涂了?”秦念瞥见白琅已然愤怒之至的神色,忙开言打断——李氏这一句话出口,几乎是承认了白琅母亲的死就是她下毒手的缘故。白琅虽然平素很能克制,但她真不知晓,这样深切的仇恨,会不会叫白琅怒气上心一刀捅死李氏。
这毒妇死可以,但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那是罪过。
而秦念这一句出口,李氏怔了怔,却听得她接着道:“李阿母是何等的聪明人——若是个傻的,看到大势已去,怕就自尽了,一了百了,省得我们两个迁怒阿瑶。可你偏要求咱们饶命。呵,再莫要说笑了,你是个良人,我们俩便是恨你入骨,也杀不得你。真要惩治你,只能把你绑去衙门里头见官。彼时这宅子里脏臭的事儿可就都抖出去了……你是在打赌郎君不敢毁了白家的声名来惩治你么?”
李氏张了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她开言求恳白琅与秦念饶命,无非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想来他们两个也没那个胆气直接杀了她。却不料秦念不避讳,将这一番话说了出来,白琅的面色便更添了几分厌憎。
“我劝阿母还是机敏些。”秦念悠悠道:“您若是此时自尽了,阿瑶一定痛恨我们两个,今后说不定还真会给我们找些麻烦,也算尽了您的未尽之望。只是郎君或许顾念兄妹之情,我却是断不能忍惹急了我的人。到时候情势如何,也是难说。但您若是偏这么赖着不动弹,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向前几步,看着李氏,再不掩饰仇恨,一字一顿道:“我是什么出身,你知道的。让人活着不如死的把戏,我知道的。”
“娘子,回来。”却是白琅道:“雪竹,把金心捆了,丢到安置茗竹尸首的屋子里头去。安排人手,报官。”
此言一出,连着秦念都怔住了。她方才那般说,不过是明示李氏她的心计已然全被看穿,再拖赖也没什么用处,却不想白琅一言不发地想了一阵子,当真做出了报官这样的决定。
须知,报官……当真不是什么好法子。
且不说白琅母亲那二十年前莫名其的难产身亡,只说如今这一大波事儿的起因——白瑶不检点,捅出去便一定会伤了整个家族的颜面。白家在京中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然而到底有人为官,这一份脸面,丢不起。
白琅怎么会想要报官的?秦念真想当下便将他拖到没人的地方盘问一遍!他们只是不能明着对李氏下手罢了,他若真恨得要李氏快点儿死,也不是全无办法的。至于白瑶,一个心思简单的娇蛮女孩儿,如今连遭重创,又能翻起什么波浪来?现下才来撕破脸实在不怎么上算!
她自己吃足了苦头,差点儿还叫李氏算计进去。如今再来两边反目,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什么好处?
然而不独她这里惊愕,李氏却彻底懵了,开口几乎撕心裂肺:“郎君!万万不能!若是报官,白家的声名可就毁了!”
“毁的只是白瑶的声名。”白琅冷声道:“我不过是监看不严,娘子也是新妇,不了解你怎样教导她做下贱事也是常有的。我们怕什么?”
白瑶却是一怔,惨声道:“阿兄!您,您不管我了么……”
“我管不了。”白琅不看她,只盯着李氏:“你有这么一位阿娘,我如何敢管?!好心许你生下孩儿来,差点让她生了妄念断送我的妻儿!”
白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李氏垂着头,也无法再开言。
“你还真是一条毒蛇啊。”秦念瞥了李氏一眼,道:“你要害多少人,才算是个头?果然还是不能死在此处,咱们府上真不敢要了你这样的性命,脏了地可怎么好!害旁人也便罢了,你这一生只有这一点骨血,也让你折腾得再没有半点儿希望。方才,谁说报应来着?阿瑶投胎到你肚子里,真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白瑶当下哪里还能哭得出来?眼看这一回是真的再没有半分希望了——秦念疯了才会留下她的孩儿,白琅更是容不得她母亲,可偏生,她若是敢跳出来得罪这两位,只怕连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明的暗的,她们都没法子再翻盘了。再也不会有什么机会留下,她的一生,尚且来不及有什么波澜,便已然被沉入古井了。
而李氏面上,也是万念俱灰。此刻金心早就被攒捆了个结实,口中塞入麻核以防她畏罪自尽,拖去了安放茗竹尸首的小屋里,秦念所住的院子场面宽平,此刻却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场中,十足的孤零零。
静默之至的时刻,跑得一头是汗的小厮回来了,道:“已然报了官。只是时候太晚,只能同坊中武侯那边儿说几句,也不敢说得明白,只推说是一个小厮死了,事干投毒……明日衙门里才来提人。”
白琅点点头,道一声好。却也再没有逼李氏的意思了,眼光清清淡淡,瞥了李氏一眼,又瞥了白瑶一眼,道:“你回去歇着吧。李——李阿母,你该收拾些什么,便收拾些。省的开刀问斩之时,连一身收敛的衣裳都没有。”
李氏闻言,竟是瘫软在地上。她方才跪下求饶便没敢站起来过,此刻更是一滩泥也似。不得已,秦念只好令婢子仆役将她架起来弄回去。
方才剑拔弩张的院子中,须臾便安静了下来。仆役们已然点起了灯笼,那一点点分散的光照在白琅脸上,却投下些许的暗影。
“郎君。”秦念低声道:“咱们回去吧。外头好冷。”
她身子虽然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