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被他突然失控的神色吓住了,向后退了一步,方压住心神道:“瘦得很厉害,说话也没有力气——圣人既然自称表兄了,秦念也以表妹的身份问一句,我阿姊到底是怎么突然病了?”
皇帝默然片刻,终是道:“因为我。”
“怎么?”
“侍御医说过,她不能再生养的。”皇帝微微侧过身,他站在殿外,秦念站在殿内,正见得午后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
他还年轻,生得也俊朗,这样如雪松一般站立着,应该是极悦目的。可秦念看着,却分明觉得他神色里隐匿着极深的后悔。
她的手渐渐攥紧,沉声道:“所以……是……是……”
皇帝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秦念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想哭——目下她所站着的地方,不管出什么声音,里头的秦皇后都听不到了。
“圣人,姊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啊!”她勉强说出这句话,终于闸不住泪水。
她没有理由去责备他——阿姊的病,多半是因了他控制不住的“宠爱”。她怀不住孩子了,若是有了身孕又小产,保养不得宜,落得如此境地,又有什么奇怪?
可她能去怪他喜欢自己的皇后么?
皇帝站着,一言不发,好一阵子方道:“她找你,是托付了什么?”
“……她要我以姨母的身份,多关照二位殿下。”秦念已然哭过了最忍不住的那一阵子,此刻声音是哑的,但所幸还能说出话来。
但这一句,却仿佛戳中了皇帝心里头的某处,他猛地回头,盯住秦念,道:“她这么说?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是……我……”
秦念看着他,心下无尽苦涩。
她也是知道男女之情的人,如今看着,这位皇帝表兄,对自家阿姊还当真是有情的。
否则他面上的神情,断然不会有愤怒,不会有悲伤,更不会有追悔不及。
他大概是想说,他才是那一双儿女的父亲。可是当下,他凭什么说呢。
秦念看着唇半张,一句话都说不出的皇帝,又想想方才阿姊那认命一般的淡然——那或许并不是淡然,而是无奈吧?
他们,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秦悌……且不论这些情愫算在一起究竟谁对谁错,总之,阿姊若是没了,他们都是极苦的。阿姊若是走了,她自然干净,一了百了。可他们呢?
扶着殿门的手都在颤抖的君王。
一个月前告知她阿姊病重时声音隐约带颤的堂兄。
还有她遗下的一双儿女……太子殿下还是个孩童,小公主更是未出襁褓的婴儿。
他们心下是不是比她还不安,还痛苦?她胸口仿佛有刀锥搅刺,他们呢?
谁看谁,都是相负。
她抬起头,看着皇帝,突然便跪了下去,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叩首道:“圣人!救我阿姊!您若是愿意,一定是可以的,不要让她走!我便是答应了她,做姨母的又如何能比做阿娘的还紧要?宫中有那么多侍御医……”
“……我已然尽力了。”皇帝沉默半晌,却道:“你可知晓,侍御医如何与我禀报么?皇后的病,续得住命,却再也调养不大好了。” 嫂索贵女凶猛
“能留有命在,难道……”
“只要她活着,我便只有她一个皇后,永远只有这么一个心上的人。”皇帝低声道:“可她这一回身子不好了之后,突然有一日便不能用药了。”
“什么?”
“我并不知晓她究竟是如何……药喝下去多少便吐出来多少,侍御医说她脾胃无恙,吐药多半是心病。阿念,你看呢?你是她亲妹,知不知晓,她有什么解不开的心思?”
秦念自然知道,可也是方才才知道,又偏生不能说,此时想了许久,终于含混道:“她是不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当用药也不过是拖延时间——圣人不若将药材炮制之后添入饮食,能用一点儿,也胜过一点儿也用不下去。如今她……"
她话音未落,皇帝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脸上:“你说什么?你的第一句话……”
“她……会不会是听了旁人嚼舌根,便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