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们虽然已无心宴饮,可殿上的歌舞却是始终不停的。秦皇后静静坐着,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仿佛从殿门门缝中渗入的烟气她根本闻不到一般。
如是,她们便是心内如何惊慌,也断不能露怯。一时之间,大殿里倒还是一副太平气象。
却是在内侍进门,禀报大火已然扑灭的时刻,歌舞声罢管弦休。秦皇后出了一口气,道:“今日惊吓了诸位贵人了——也罢,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儿,暂且不便诸位出宫,且请稍安,待查明了事情,自当对贵人们有个交代的。”
说罢,她便起身要带着楚歌几个出去。秦念也连忙拔脚跟上。可到了方才着过火的和玉殿外,秦皇后却踌躇了一瞬,方迈步进去。
无人伤亡,和玉殿的宫女内侍们全在院中跪着等降罪。小公主的周岁生辰不是小日子,这般时候闹出走水的事儿,偏殿里还又有一位该被看管着的徐氏,他们当真是得瑟缩起来了。
“怎么烧起来的?”秦皇后道:“此间的总管呢?”
一名内侍膝行两步,道:“回殿下,小的是这里的总管——已然安排了人在殿内看管着徐采女,可这挨千刀的婢子去方便,却也不叫旁人进去盯着。待她回来,便发现门在里头被人闩住了,窗户也都闭住了,想来是徐氏挣脱了绳子,人却不曾逃走。咱们在外头着急,喊她开门,全无声息,又怕她寻了短见,便唤人要将窗户踢开。可谁料窗子一开,便是一股烟气出来,火也扑将出来……”
“里头是闷烧着,一开窗子见了风,自然就烧爆了。”秦念道,话说出口见得阿姊绝非嘉奖的眼神,便不由挑挑眉,低下了头。
“她怎么会挣脱绳索的?现下人可是烧死在里头了?”秦皇后面色严峻,道:“出了这般事情,圣人该如何处置,你……”
“谁烧死在里头了?”却正是皇帝的声音好巧不巧从她们身后响起:“我方才听说这和玉殿起火……”
秦皇后颔首,将徐氏与秦念起冲突,掉出小布人,以致看押期间偏殿失火的事儿同皇帝讲了一遍。皇帝微微蹙眉,却看不出是恼了谁。
待得秦皇后说完许久,他方道:“阿愿随我进去看看,你们几个也都跟过来。”
秦念张了张口,终于什么也没说,同和玉殿那些面无人色的婢女内侍们一同留在了庭院之中。然而转眼之间,殿内脚步声响,面色煞白的秦皇后疾步而出,身后跟着皇帝。
她到得院中便停下脚步,半弯了腰,不断作呕。皇帝在她身后立住,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待秦皇后将今日饮食下去的都吐了个*不离十,宫女捧了净水来与她漱了口,他方将秦皇后松松圈在了怀里,和声安慰。
秦念看在眼中,不由有些急,向前道:“圣人,里头究竟如何?”
“如何?不过是一具焦尸……”皇帝的眉头紧蹙,道:“我正要叫阿愿莫要转到屏风后头来,她便……”
“阿姊胆小,您就不该让她进去的。”秦念疾步过去,取了帕子将阿姊口边水珠擦去:“阿姊,您可还好?”
秦皇后许久不出声,待开口,却是极倔强:“她是要害我儿女,她死了也是自作自受……我不怕。”
秦念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阿姊是在嘴硬。据她所知,秦皇后入宫这些年,说是没见过生死,没沾惹过人命,那定然是不能的。可秦皇后未必自己见过死人啊。
她秦念整死广平王的母亲孙氏之时毫不愧疚,却在见到广平王满身是血的情形时吓得转身便走。而秦愿这般温顺柔和的性子,见得的又是一具焦臭的尸体,怎么能不怕?出了门方才呕吐,已然是坚强的很了。
“不怕,我在。”皇帝亦在此时道,他轻轻拍抚秦愿脊背,道:“她这样狠毒的叛臣之女,便是十殿阎罗也不会再许她出来害人——来人,将这里处置了。”
“处置”自然不是单指将徐氏的焦尸拖出去埋了,这整座殿里头,除了须得重新粉刷,再布摆设外,还须得请道人来行法辟秽。秦念出宫之时便正遇得这么一行人,见得了也便安了几分心。
可事儿却并不曾因此宁止。不过三日,秦念便被阿娘裴夫人捉了出来,但见母亲面色焦虑,道:“你可知晓你阿姊是受了什么惊吓?那和玉殿失火,你不是与她一道去的吗?”
秦念一怔,道:“阿姊是怎地了?阿娘问起这个……”
“我听太后道,她近日日日失眠,半夜惊醒的。早上过去拜见,连眼眶子都是青黑的。”裴氏道:“你阿姊身子原本不好,哪里经得起这般!”
秦念不由失色,道:“那一日殿中的火原本是徐氏放的,将她自己烧死了,阿姊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尸首——可是圣人已然请了道人辟秽了啊!怎地还是……”
“大概是吓着了。或许……出去走走会好些?”裴夫人道:“我听太后道这阵子宫中也没什么大事儿了,要么,你下次去同你阿姊提一声,咱们去行宫里散散心如何。”
秦念自然点头。皇室的行宫,在京城左近大抵有四五处,更远的有七八处。每一处都有宫人常在,随时准备贵人们驾幸的。若宫中果然没什么事务处置,阿姊能出去走走,自然是好。
她下一回入宫,当真和阿姊提议了,阿姊同圣人说,也经住圣人同意了。可偏生就是要动身的前一日,落凤郡军报传来,道是白琅亲俘叛军大将一名,正要献俘入京。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秦念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