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林青阳被推下车,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段,眼睛上的黑布被掀开,一阵刺眼的光亮传来。(.)
这是一个废弃的车间,屋顶很高,阴暗的角落里结着蜘蛛网,四下里堆积着乱七八糟的木箱子,黯淡灯光下,围绕着一群飞舞的小虫子,或坐、或站、或蹲、活躺着七八条老少不一的汉子。
车间里很空旷,靠铁门的地上铺着硬纸壳子,破旧的军用被褥凌乱的铺在上面,想来这应该是他们睡觉的地方,而他们的枕头也挺特别,就是垫着纸壳的砖头,一旁还乱七八糟地扔着一些洗漱工具和方便面的纸箱子和塑料袋子。
汉子们打扮的都很普通,相貌看上去也很木讷忠厚,如果有人身边或腰间别着匕首、军刺之类的管制刀具,很难猜得到这些人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完全会以为他们是一群进城打工的农民兄弟。
为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张小学生的课桌旁,目光锐利,阴鸷狠辣,水怪等人显然有些忌惮他,和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客气。
“扒过皮了?”老者质问水怪。
水怪低声解释了几句,老者扭头看过来,林青阳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如同被眼镜蛇盯着一般难受。
“老蒋的兄弟?”老者抬头扫一眼,声音不大的问道。
“堂兄弟!”林青阳调整了一下呼吸,回了一句。
“天王盖地虎!”老者突然吼道。
“宝塔镇河妖!”林青阳冷静应答。
“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
革命样板戏的经典台词,老者这个年龄层次的人群,绝对是倒背如流,搁在林青阳这等小年轻身上,能对答如流的肯定不多。
“怎么又黄了?”老者阴沉着,拖长声调问。
“水底下冻的!”林青阳抱着手臂,慢慢答了出来。
嗯?不是防冷涂的蜡么?呵呵,最出彩的一句就是这句“水底下冻的”,正版台词是“防冷涂的蜡”,但你要这么答就大错特错了,必须是“水底下冻的”,否则,你就是混进来的阶级异己分子。
这年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谁他妈不得有点智商,才能在江湖上立足哇。
谢天谢地,蒋坤配合得比较到位,一点儿没说假话;要不然,林青阳一进门,三句话就得挂了!
“手机交出来吧!”
林青阳拿出了自己的两部手机,加上那部品牌手机,一起递过去,皮都扒过一回了,用不着隐瞒什么,但交出手机后,老者还是让一个精的汉子,仔细搜了他的身。
“对不起咯,这是规矩。”老者慢悠悠地说。
精汉子将林青阳的三部手机放在桌子上,老者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怎么带三个手机?”
林青阳解释说,一个联系工作,一个联系朋友,一个专门对付老婆,老婆不放心,看得太紧,没事总查岗。当然,目前的“老婆”是许可!
汉子们笑了,大有同病相怜的共鸣。
林青阳注意到,汉子们用来联络的工具不是手机,而是一台大功率进口对讲机,浓重的地方口音加上各种暗语,他一句也听不懂。
老者举着对讲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从表情和语气上判断,大概是在训斥对方,对方开始还在争辩,但后来被训得没了脾气,唯唯诺诺地住了嘴。
老者眨着狡黠的眼睛,扫了一眼喝着啤酒、斗着地主的三条汉子,呲牙喝道:“滚一边去!”
三条汉子抬头看一眼,乖乖儿一般挪远了点,吵嚷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你是老蒋的堂弟?”老者放下对讲机,问了一句。
“对!”林青阳紧跟着回答。
“嗯,出来多长时间了?”老者随口问道。
“第一次出来干,以前在南边打工!”
“我家住江北,你可以叫我老北!”
“北叔!”
“有点礼貌哈!”老者眼珠子滴溜乱转,又问了一句:“哎,老蒋身体还好吧?”
“还凑合。不过,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得劲,就把我喊来了。”
老北看了林青阳一眼,扣了扣鼻孔,笑着说道:“老蒋有点不成器咯,辛辛苦苦挣几个钱,都他妈扔逼上了。你有空劝劝他,别瞎折腾,身体垮了,还怎么做生意,对不?”
“是,北叔。”
“哎,小伙子,你叫啥子啊?”老者东一句,西一句,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实际上就是在盘问。
“我叫林青阳!”
“哦,我就叫你林子哈!”老北看一眼水怪和精汉子,说:“认识一下,领你来的叫水怪,那个瘦猴叫水生。”
“怪哥,生哥!”林青阳招呼道。
水怪和水生呲牙笑笑。
“老蒋的队伍,素质还是比我的高那么一点点啊。”老者点头道:“林子,现在做什么都得有文化,没文化,被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呢。”
你们专门干的就是卖人的勾当,被卖的帮你们数钱还差不多,这天好像聊反了,林青阳只能“呵呵”。
老者又问:“光子和猫子没跟老蒋混了?”
“混着呢!”
“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怕挨冻!”
“不会吧?他们来,都是熟人,不用扒皮下水。”
“嘿嘿,北叔,坤哥可能是想锻炼锻炼我。”
“哦,看来亲戚就是亲戚,不一样啊。林子,老蒋把你当接班人呢!”
“哪里,自家兄弟,一起混口饭吃!以后还请北叔多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