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博勇看了冯春军拿来的发言材料,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不禁心里暗暗赞叹:这个写发言稿的人简直天生就是一个搞文字的材料。当然,他知道这一次一定还是找冯春波给写的。他心里拿定了主意:等中考一结束就马上把冯春波调过来。
牛博勇把那份材料反复地看,然后又亲自修改了好几遍,然后交给打印室打印出来,又看了很多遍,简直能够默诵出来了。等到去县里开会的时候,他坐在车上,还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发言材料认真地看。乡党委书记张友林的家在县城,他就直接从家里去开会。牛博勇从乡里去县里。他坐在后座上,看了一会儿,把发言材料顺手放在了座位上,然后便闭目养神。到了县政府,他夹着公文包下了车,让司机去找个地方休息。开会的时候,按照安排,他和张友林书记坐在一起。每个上台发言的人,都是在念发言稿。他坐在那儿听得很认真。等到轮到他发言了,他打开公文包,才发现包里没有发言稿。他一下子慌了神儿,张友林和坐在他另一边的一位乡长也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张友林赶紧问:“怎么了?”
牛博勇低声说:“材料忘在车上了。”
这时,会场上人们都在往他们这儿看,坐在主席台上的县四大班子领导也疑惑地看着他。张友林低声说:“赶紧打电话让司机送进来!”
牛博勇一边起身一边低声说:“来不及了。”说着话,便往发言席走去。
来到发言席,他镇定了一下情绪,说:“各位领导,真的很是不好意思,我的发言稿忘在车上了。好在我为了写这篇稿子,做了大量细致的调查工作,又修改了好几遍。发言的内容都是我的所思所想,早就装在心里了,我就不用发言稿了,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领导指正!”说完这个开场白,他便开始发言。张友林开始还为牛博勇捏着一把汗。他深怕牛博勇讲砸了,那他也跟着丢脸了。听着听着,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和牛博勇共事好几年,怎么就没有发现牛博勇有这么好的文采和口才呢?更没有发现牛博勇会这么有思想。他看着台上,发现王县长等领导也都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牛博勇。他的心里忽然一动,牛博勇讲砸了,他不高兴。讲得这么好,他更不高兴。一旦牛博勇得到县领导的赏识,那就对自己构成了威胁。在乡镇干党政一把手的人,谁也不想真地扎根在乡下,都想着能干出一两件政绩来得到上级领导赏识,然后提拔到县里。在芦花乡,一旦牛博勇抢了这个风头,自己就危险了。这时,他再也听不进去了,他在思考,这会不会是牛博勇用的一计呢?故意把稿子忘在车里,然后借机展露自己的才能。可这篇稿子是谁写的呢?上一次开会,他没来,听说王县长就对牛博勇的发言给予了充分表扬和肯定。其实,他对牛博勇很了解,毕竟在一起搭班子好几年了,牛博勇的肚子里有多少花花绕他是知道的。难道这是新借调到乡政府当文书的那个冯春军写的?他听说冯春军第一次写稿子就写砸了,还是找人帮忙给改的。这个人不但文字功底好,还能把领导散乱的思想给整理出来,简直就是天生的秘书材料。他坐在那儿,好像很认真地听着,其实他连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他在想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行动,想着想着,他的嘴角拉出了一丝笑容。
牛博勇的发言结束了,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其实坐在台下的各乡镇书记、乡镇长和县直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大多数人的心里更多的是嫉妒,但是,他们看到主席台上的县领导们都面带笑容热烈鼓掌,大家也就都跟着鼓起掌来。张友林也满面春风的起劲儿地鼓着掌,好像他是发自内心的对牛博勇的发言感到骄傲和高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掌声是送给那个在幕后写发言稿的人的,他脸上的笑是送给自己的。因为他自己有把握,在接下来的一环中,他必定能够稳操胜券。不管牛博勇用怎样的心计,到头来只能是为自己铺路搭桥,替自己栽种果树,摘果子的那个人只能是自己,这就是权力的魔力。因为,在芦花乡,他张友林才是真正的一把手。一把手就有权利把别人手里熟透了的果子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