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寂静无声,好一会子,舟姨娘才抬了眸,正了色,手中的刀叉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叮声音。
半晌,她方才道:“蓝小姐这话我倒是不懂了,幕儿和慕六少爷情投意合,为什么最适合她的却是慕二少爷呢?”
“这里面的事情便要从长说起了。”蓝铃月轻轻抿了一口茶,唇角那温婉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如果四夫人有兴趣的话,我就说来让你听听看。”
舟姨娘紧了紧身上的紫金边蟒蛇披肩,丹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既然来了,就定是有兴趣的,蓝小姐,请说吧。”
蓝铃月放下手中的刀叉,直了直身子,正色道:“慕止然……他并不是我真正的表哥。”
舟姨娘蹙了蹙眉,瞳孔轻颤,“此话怎讲?”
“我真正的表哥慕止然自小体弱多病,于五岁左右生了一场大病,休养了近两年的时间,后来病好了,不仅是长相,连带着性格也大变。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调查这件事,趁舅舅喝多了的时候偷偷问过,在与表哥的相处中试探过,用了各种方法,这才隐约得知了真相。”
舟姨娘垂了垂眸子,桌边的镂花台灯释放出一圈柔嫩的光线,掩映在她愈发平淡的唇角上。
“真相便是,我真正的表哥已经过世,而舅舅因为之前苦恋过一个女子,无奈这女子过早去世,所以他就收养了这个女子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慕止然。”
蓝铃月顿了顿,又轻轻抿了一口茶,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她见舟姨娘安静地听着,便又接着道:“舅舅是从孤儿院接回他来的,但是舅母也知道关于这个女子的事情,他害怕舅母吃醋,所以就没有声称这是收养的孩子,而是直接欺骗外界所有人,这就是久病后痊愈的慕六少爷。”
“但你舅母生了慕止然,她能认不出这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不,六表哥不是舅母所生,而是一个姨娘生的,那姨娘去世得早,舅母就算怀疑,也没处去查。”
舟姨娘摇了摇头,“我不相信这事情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那孤儿院总该有领养记录的。”
“舅舅领养表哥的那一天,孤儿院就发生了火灾,什么东西都一夜间化为了灰烬。后面表哥资助重建了那所孤儿院,我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蓝小姐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舟姨娘点了点头,手捧紫色小炉,羽睫飞闪,“虽然慕六少爷很有才华,慕先生又器重他,但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会把家业交给慕六少爷的,是吗?”
蓝铃月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舟姨娘丹唇又扬了扬,轻轻摇了摇头,“蓝小姐,你没有跟我说实话,虽然我知道你大部分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总是对我有所隐瞒的。”
蓝铃月心头一颤,定定地看着她。
舟姨娘扑哧一笑,“你那么紧张做些什么,我知道你喜欢慕六少爷,也知道慕六少爷的身世绝非那么简单。慕先生叱咤法租界,不可能因为惧内而把收养这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这后面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你不说,我就也不问了。”
“谢谢四夫人你的理解。”
舟姨娘挥了挥手,笑道:“既然慕六少爷无法继承慕家的家业,选择慕二少爷的确是不错的,可慕六少爷他就不会争夺吗?”
“四夫人你比我更会看人,你觉得表哥他有这样的野心吗?”
舟姨娘一挑高眉,“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想当年夫差没看出来勾践那么能忍,隋文帝也没看出来杨广这么能装。人,尤其是男人,为了权力那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舟姨娘顿了顿,唇角的笑容愈发张扬,青丝缭绕在肩头,“人总是在变化的,迈出了一步,后面就覆水难收了。有时候不是这个人想变,而是环境逼着人在变化,蓝小姐莫非没有读过水浒?那些逼上梁山的故事难道还听得少了?”
蓝铃月定定地看着她,“这么说四夫人是不打算撮合二表哥和苏三小姐了?”
“撮合就免了吧,如果幕儿她真的喜欢,那就由着她去。感情的事情可不是能撮合来的,尤其是幕儿这种崇尚自由的人,你更无法撮合了。”舟姨娘又扬了扬唇角,拎起手袋来,“谢谢蓝小姐的邀请与故事,时候不早了,我这也就该回去了。”
蓝铃月蓦地一下起了身来,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四夫人,你我这次谈话是一场交易。我把慕家很隐秘的事情说与你听,你没能与我交换任何筹码,这不是一个贪图便宜的行径吗?”
舟姨娘忍不住又扬了丹唇,笑得花枝乱颤,“你也真是有意思,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是你自己一股脑说给我听的。”
“你……”
“再说了,我们苏家的秘密你不是也知道一二吗?”她隐去了笑容,目光晦涩,“我们家的三楼关着谁,蓝小姐不是一清二楚吗?”
蓝铃月咬了咬唇,“你怎么……”
“所以我们正好来交换一下,互相保守秘密,不要鱼死网破才好,纵火这个罪名可是不小的呢。”舟姨娘睨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步伐妖娆,笑声妩媚。
蓝铃月扶了扶桌子,果然与这舟姨娘斗法,她还是嫩了不少。
医院空寂得厉害,虽然偶然能听到病房外的脚步声,但仍是有一种被压迫了的情绪。苏幕遮躺在病床上,眼瞧着点滴游走,平静又百无聊赖。尘埃像是被清理过一样,空气中吐纳着